赵启听到赵叶秀尖锐的一声,赤红的双眼才渐渐恢复清明。

他颓唐地松开手,刚才那下好似抽干了久病初愈的身体最后的力量,趔趄地向后退了好几步,跌坐在床上,捶着胸狠狠咳了两下,声音嘶哑不堪。

“叶秀,你告诉爹,你小妹被卖到哪去了他……哪去了?”

赵叶秀见叶氏脸上呈现出一片紫绀在哪里捂着脖子大口喘气,心都要被拧出血了,扭头对赵启埋怨地道:“爹爹也不看病着的时候是谁在照顾你?一醒来就为了那个贱丫头欺负娘亲!”

赵启的期冀之色凝固、消失在脸上,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赵叶秀,干枯的双唇嗫嚅道:“叶秀,那不是什么贱丫头,那是你妹妹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好歹也是读过书的啊!”

赵叶秀给叶氏拍抚着后背,恨恨道:“爹爹当我不知道吗?当年若不是您非要娶那个狐狸精,非要生赵叶璧这个小狐狸精,咱家又怎么会不得已回到梧州府,我又怎么会从大小姐沦落到要被廖府退婚。”

她红着眼,顿了顿,道:“我都听到了,朱筠就是当年太子妃的婢女红筠对不对?这样你才不得不辞官的!你忘了年轻时是娘亲陪你的!爹爹和话本子里的负心人又有什么区别?”

“你,你,两年前你都听见了……”

赵启脸色难看,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垂着头重重叹了口气。他站了起来,昂着头,理了理褶皱的粗布棉衣,咳了两声,犹作出文人风骨。

“你们不告诉我,我自己出去找总行了吧!”

他迈着虚浮的脚步向外走去。

赵叶芹方才一直在冷眼旁观,忽然说了一句:“她去给定国将军吕辛荣冲喜了,现下吃住都比我们好多了,爹爹你可以放心了。”

“什么!吕辛荣?你说的可是摄政王的养子吕辛荣?”赵启睁圆了眼,震惊地回头看赵叶芹,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立刻不顾身体初愈奔了出去。

赵叶秀着看他惊慌失措的身影,又拍拍叶氏的后背,抬头看看双眉蹙起的赵叶芹,忽然笑得怪异。

赵启出了赵府,城北多贫户,整条大街青砖负雪,满眼苍茫,来来往往毫无人影。

他的心也冰凉一片,竟不知朝哪里去,拖着病躯好不容易才问到了吕将军如今住在皇商蔺家的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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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叶璧一个人窝在屋里,炉火烤得她发倦,不停地打着哈欠。

兰素在边陪着她,手上做着针线活,见她要睡不睡的模样,有些好笑地抬头道:“夫人要是困了不如上床去睡。”

赵叶璧的目光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心想若是有刘海就更像小娘了,一时有些出神。

“夫人?”

“啊,我不困,就是屋里太热了。好兰素,陪我出去转转如何?”赵叶璧歉意地笑着,又打了个哈欠,口气有些央求似的。

赵叶璧也知道自己体质较弱,有些娇气,动辄变会发烧得风寒。所以兰素平时总看管着她,不让她随便出门吹风。

兰素耐不住她雾蒙蒙的大眼睛就这么看自己,心里一软。

“夫人,我听说咱们屋子离花园不远,那有秋千,我陪您出去荡一会儿咱就回来,如何?”

赵叶璧亮起眸子,奶狗一样期待地直点着头。

蔺府久富不败,院子修得奢侈豪华,花园里种满了四季不同品种的花。冬季仍有一两种极耐寒的菊花傲然挺立,开得明媚。一架高高的秋千在最中间,很扎眼。

赵叶璧坐上秋千,兰素推她一把,秋千立即高高地荡起。

高处的风更冷,但那紧张刺激的感觉让赵叶璧不禁笑出声来。

赵启由蔺府的仆人引着去吕辛荣的客房,途径花园时被这脆生生的笑声吸引,别目去看,居然见到很久很久没有看见的女儿。

病中他也常醒来,却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只会说胡话,认不得人。

赵启见她穿着亮丽颜色的裙子在空中荡起,犹如花花蝴蝶,一颗悬在空中的心忽然安了下来。他刚抓着仆人一直问赵叶璧问个不停,吕辛荣可有因她身份低微而对她不好。在听说赵叶璧嫁来第一天后就病了后,更是心拧成一团,生怕赵叶璧被人轻慢。

赵叶璧的秋千停了下来,她拍着胸口笑个不停,抓着兰素的手说:“那么高时我好害怕,从没荡过这么高的,好像要飞起来了……”她说着说着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人影,猛一个侧首看去,竟然是心心念念的爹爹!

手倏地落下,连紧紧攥住的手绢也飘然落地。

“爹爹!”

她飞奔向赵启,眼泪从眼角滑落。

赵启蹲下身像她小时候接住她那样,一把抱住。

赵叶璧高兴得跟什么似得,狠狠掐了自己脸蛋两下,不可置信地说:“爹爹?真的是爹爹,你醒过来了?你居然醒过来了!”

赵启老泪纵横,望着赵叶璧红润丰盈的脸,只道:“阿璧变漂亮了,长成大姑娘了。”

赵叶璧被他感染,也流下泪来。

兰素出声提醒两人去亭子里。

赵启看着兰素一愣,赵叶璧抽抽鼻子,道:“兰素是我的婢女,爹爹也觉得很像小娘是不是?”

赵启沉默地点头,只说:“像,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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