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叫我护送您去南山寺,”柳邕示意众人走动起来,不要在宫门前停留,自己跟在轿旁,边走边说,“我领了差事。大哥也说叫我出去避开这阵子为好。”
柳邕笑呵呵地摸了摸脑袋,他性子直来不得那些弯弯绕绕,一向只听袭了爵的大哥柳巡的话做事,“大哥自己今日也称病不出了。总归是给咱二姐讨封号,不好出头。索性叫我跟着您去,到寺里也给二姐上柱香。”
柳家不同别家,老夫人当日是脂粉队里的英雄,豪迈不输男儿的,她定的规矩,女儿也一般从男子之字,入男子排序。家中嫡出的孩子,柳巡居长,先太子妃次之,柳邕最幼,是这三人,故此柳邕虽称呼先太子妃为二姐,实则女子中,是她居长。
钟泽元神色已是淡了下来,母妃停灵多年,一直不得入葬,这是他的心病,“这次不争个结果出来,我是不会甘休的。”
柳邕脸上笑意也散了,他按紧了腰间佩刀,“殿下尊贵,不必趟这些浑水,您只做不知便罢了。外头这些容易惹人口舌是非的,只管交给臣和长兄。您安好,二姐才安心。”
钟泽元沉默半晌,方道:“这事,无一人能置身事外的。斯人已逝,活着的才是他们搏命的关键。”
话到这份儿上,柳邕也不敢多说了。甥舅二人,带着二百侍卫并钟泽元身边二十几个随从,一路疾驰,到了已十几年不接外客的南山寺。
直到钟泽元安顿下来,才着人回去散了消息,言说太上皇卧病,皇孙心内难安,特出城茹素礼佛为太上皇祈福。
却说荣府内,黛玉从宁府回去了,便听说秦氏病了几日,不能过来请安。黛玉也是为她叹息。
好容易过了几日,张妈妈来回禀说外头人手都已安排妥当,可以往望龙庵去了,秦氏才来了,便要会了黛玉一同前往。
本是唯有两人同去的,却不知贾母忽动了什么心思,清早便拉了黛玉的手,笑眯眯地说道:“总也是要去祈福一回的,今年开了年还没去过呢。玉儿,老祖宗带着你这些姊妹们与你同去,如何?”
又跟迎春几个道:“你们把家常衣裳都换下了,务要光彩绚烂的才好。平常我与你们的钗环首饰,叫你们奶母收着的,也都拿出来戴上。”
黛玉几人还不等说甚么,宝玉先喜得跳了多高,“极好,这极好!咱们大家一同过去,路上齐全又热闹,再好不过了!”
他连说几个好字,显然是兴奋极了。
贾母却皱了皱眉,黛玉心细,从旁瞧见了不由奇怪,按说外祖母最疼宝玉,恨不得时时挂在身上才好呢,怎么这回却瞧着不像是想带着去的?
更惊奇的还在后头,原是王夫人一直不肯叫宝玉去的,这回却改了,只从旁慈和地笑,“我在家里预备有事,便不去。到时莫闹你老祖宗,跟着你琏二嫂子、姊妹们也不许浑闹。”
听这话,倒是极力要让宝玉跟着了。
贾母最终点了头,黛玉却揣摩出一点子犹豫来,心内只是不解,却默不作声按下了疑惑。
外头车马齐备,更有数十青壮家丁随从。黛玉换了外出的衣裳,戴上了幂篱。凤姐、迎春等姊妹也上了车马。
荣宁两府一行,由熟悉道路的家人领头,数十辆车马带着主子和那些叽叽咕咕笑个不停的小丫头们,浩浩荡荡出了城,慢慢行至望龙庵。
到庵前,黛玉特叫人提前停了车,自己便下来亲走上去以表虔诚之心。
迎春姊妹三人正在后头,闻声便也下了马车。
探春带着侍书往黛玉这里走,不经意抬头一瞧,倒唬得叫出了声儿来,“嗳哟,那里是哪家来上香的贵人!好大的排场!”
黛玉闻声抬头,就见不远处山上旌旗猎猎,彩旗飘飘,数百银甲银盔的魁梧兵士禀枪持剑,肃穆而立,一排排直列到山脚下。
那一路鼓噪不停的小丫头们,早吓得收了声,一个个鹌鹑似的,缩手缩脚躲在车子后头,悄悄儿探出头来细看究竟。
宝玉走得急些,已到了山脚下,才要近前,便听前头众兵士乍然一声齐喝,“退下!”
领头出来一头顶红缨,身着金甲的高壮汉子,抬手一挥枪尾直顶宝玉胸前,使蛮力将他按趴在地,居高临下地呵斥,“殿下驾临,哪个不长眼的小子敢乱闯!”
宝玉狼狈倒在地上,叫枪尾按住动弹不得,已是吓得傻了,张口结舌,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众人正惊慌,一个劲儿使人去旁边叫贾母来,黛玉心中却忽然一悸,她似是想起了什么霍然抬头!
与此同时,小内侍尖锐的声音响彻山坳,“殿下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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