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赵承熹坐在梁毓上首,随手从他的朝服衣襟上撩起腰间悬挂的压襟玉佩,用手指缠绕着上面的流苏把玩,突然道:“先生把我的玉佩送了人,不该赔我一枚吗?”
梁毓闻言好笑。这时候的赵承熹似乎又回复那卖痴耍赖的小雏鸟模样,恰如当年为着跟赵承昀争抢一串糖葫芦,在自己跟前委屈得泪眼婆娑,“先生,他抢了我的,不该赔我一串吗?”
唉,九月又至……满城尽带黄金甲。
“……先生?”赵承熹不满的声音传来。
梁毓迅速回神,笑着应道:“微臣那里的好玉,都陛下赐下的,却不知您想把哪块收回去?微臣无不双手奉上。”
赵承熹给梁毓赏赐无数,自己也记不清到底送了那些东西,举着手里的青玉佩看了看,问道:“这块不是我送的吧?”
“这倒不是。这枚竹纹梅花兰草的三友玉佩,正是从湖州带回来的。”梁毓答道,“只是这玉色……”
湖州也盛产玉石,称为湖水玉,颜色碧青,色沉而杂质多,与羊脂、翡翠等上乘美玉相比,算不得好玉。这枚玉佩是梁毓在湖州赈灾时,当地的老玉工感念他为民造福,精雕细琢送给他的。玉质普通,贵在雕工细致,图案也对了梁毓的胃口,因此留了下来。
如今陛下开口讨要,他倒不是舍不得这身外之物,只是那玉质放于九五之尊身上,实在是……太过寒碜。
赵承熹可不管这么多,攥着那玉佩道:“先生就以此佩赔给我吧。只要是先生戴过的,都是好玉。”
梁毓无法,只得从带勾上解下玉佩,“幸得陛下不弃,也是它的造化。”
赵承熹却毫不在意,含笑把那玉佩挂在了自己衣襟上。
说话间已考较完了个人武艺项目,接下来是对于兵法阵列应用的测试。只有通过了个人项目测试的举子,才能进入兵法测试。
举子们抽签配对,指挥两边队伍进行进行厮杀。文官们只见场上尘土飞扬,黄沙滚滚,兵士们在乱糟糟地呐喊厮杀,眼拙的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许多人不愿在这里吃土,纷纷退出了看台。
梁毓却看得仔细,紧盯着两边令旗转换的旗语时而皱眉,时而展颜。赵承熹在军中厮混过一段时日,自然是识得旗语的。他把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支颐瞧着梁毓,问道:“先生也看得懂旗语?”
“当年看兵法书时,专门请教过军中的老将。”梁毓侧头答道,“基本的调度进退还记得。”
“哦?那先生看出了什么?”赵承熹把玩着刚得来的玉佩,眼睛只在梁毓身上。
梁毓看着场上飞扬的尘土,辨认着双方的旗语,片刻后笑道,“我看出来,也许许知义的阵法兵法还得补一补。”
赵承熹并不关心最后谁胜谁负,待许知义这场比完,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头,站起身来,对梁毓道:“这许知义的比试也结束了,最后榜单要等全部比完,过两日才能公布。咱们不必在这里陪着吃灰了。先生今日进宫陪我用膳,可好?”
梁毓病体未愈,如今也觉得精神困乏,本想婉拒了,却在赵承熹路过自己身边时,再次闻到那极淡的药香。他放心不下赵承熹的身体,当即改变了注意,应下了陛下的相邀。
赵承熹自然是要拉梁毓上御辇的。在那宽阔的车厢里,梁毓寻着措辞问道:“陛下如今可还用着什么药?”
“苦药。”赵承熹像刚得了新玩具的孩子,一直拿着那玉佩把玩,皱着眉头抱怨道:“何敬平开的药忒苦!他跟您开的也是这样的吗?下回我得让他给您改改药方。”
梁毓无奈,圣上在自己面前插科打诨、蒙混过关的本事用得越发纯熟。等会儿入宫里要找个肯说实话的人来问问。
到了重华殿,梁毓却没见平常伺候在侧的石砚,他趁赵承熹去换衣服的当儿,拉了个进来伺候的小太监,问道:“怎么不见石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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