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烛影微摇,隔绝了一切声音。
曲蓁以银针刺穴之法配以渡气止住了血,用热水浸湿帕子替她将身上的汗渍擦去,并清理了血迹,这一番忙碌,已有半个时辰。
“咳,姑娘,药煎好了。”
窗外传来声音。
血手毕竟是男子,不好入内,只从窗子将药递进来,曲蓁喂她喝下,探过脉象后悬着的那口气才松了下来。
“姑娘……”
榻上的人儿幽幽转醒,下意识动了下,剧痛将她涣散的神智拉扯回来,月影蓦地在想起什么,瞪眼看她,“我,我的孩子……”
曲蓁看着那双满是期望中藏了几分脆弱的眼,默了瞬,低道:“抱歉,孩子没保住。”
事实上那药效用凶猛,要不是她来的快,或许连大人的命都保不住!
“没了……”
月影怔怔的看着她,泪水断线的珠子般滑落,没有歇斯底里,无声,却绝望。
就像是行于旷野之人被掐灭了手中最后的一点星火,整个世界眨眼坍塌。
她,已毫无活下去的意志!
曲蓁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吞回腹中,她想,这时候说什么都宽慰不了那份被心爱之人亲手灌下堕胎药,失了孩子的诛心之痛!
“姑娘瞧我,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月影突然出声。
曲蓁转头,见她双手抓着锦被,虽与她说话,目光却呆滞的望着帐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道:“没有。”
闻言,月影沉默了良久,自嘲一笑:“瞧吧,人果然是贱骨头,我既盼着姑娘说是,又对那份同情和怜悯深恶痛绝,但听你否认,又觉得自己竟连被可怜的资格都没有,特别的荒唐可笑。”
“不是没资格,而是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力,我不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自以为是的去可怜谁。”
曲蓁听她自怨自艾,知她是心里难受才会这样,也就没多说,只叮嘱道:“你先好好歇着,养好身子。”
那药效霸道,后续调理的方子和用量也须重新考量,看来今夜一时半会是睡不下了。
她转身就要走,忽听身后道:“选择?我从来就没有什么选择!”
曲蓁脚步顿止。
月影一贯压抑的情绪因丧子彻底被打开了闸口,洪流般倾泻而下,泣声道:“我自小就是靠着别人的可怜度日,以往是求着卖家和主子可怜,后来是求着公子可怜,可如今,我连这份仅有的可怜都守不住了!”
“你还救我做什么?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让我痛苦的活着……”
情至伤处,她失声大哭。
曲蓁想起初见她时,薛静琅因救她落入别人圈套,性命垂危,她素衣银簪,惊惶失措,颤粟不安的低着头,说话低声细语,做事谨小慎微。
后来王府再见,她一身上好的蜀锦华缎,满头珠翠,说着谦恭之语,满目却嵌着警备之意。
人心之变,果真只在朝夕!
“你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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