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官差也是老辣得很,依旧喜怒不形于色,收下我的贿赂后,便不再理我,转头跟店伙计说了两句话便走了。他们说的话我没完全听清,像是说先帝庄宗李存勖的两个弟弟邕王李存美和薛王李存礼仍不知所踪,要店家多多留意可疑人员。

终于把这三个瘟神送走了,我长舒一口气,马上追去看看刚刚那个挨骂受屈的伙计。我径直来到后院,只见他正在天井里喂驴马骡驼草料吃。

我走过去,看到他仍然撅着厚唇余怒未消,便拿出几个铜板给他,安慰道:“多谢伙计替我说话,别跟他们一帮官匪一般见识,钱不多,拿着买口酒消消气!”

伙计怎么也不肯要我的钱,还骂道:“这帮披官衣的王八蛋,庄宗时期是三天两头来我们店里白吃白喝,回回说先赊账,回回不给钱,走的时候还今天顺个碟子、明天偷双筷子!到年关一清算,欠下的钱都够买几头耕牛了!”

“唉,我表兄也是做生意的,知道你们的不易,若是硬要他们还钱,这群枉披人皮的家伙比土匪盗贼还先来祸害你的买卖,我们小民小户,不得不从。”我为了增强共情,特意编了个谎话。

“可不嘛,我也是个窝囊小民只敢私下发发狠,要真得罪他们几位,可就别想从这混了。这仨人,人如其名,就是一群猪狗!”说完,小二还呸了一口。

“哦?此话怎讲?”

“客官您看见了吗,那俩从头到尾一句没言语的是兄弟俩,苟敬葳和苟敬蕤,跟您说话的那位和前朝大梁皇帝一个姓,叫硃希璆,哼,真是猪狗一窝,沆瀣一气。”

听小二的抱怨,我恍然想起在大明隋桑柳镇的时候,也有一对苟姓兄弟,一时间产生了重回大明的错觉。土木之变前夕的隋桑柳镇,明宗李亶统治下的南山,都是短暂的、脆弱的安宁太平。从山雨欲来的大明,到起落不休的五代,其实并没有过去多久,只是隔了世的往昔太遥远罢了。

我道别了小哥,第二天本想再去溶洞里搭一些架子,然而摔伤了的膝盖昨天不怎么痛,今天却格外疼。想想算了,还是等柳一苇跟我一块儿干吧,他也该出点力了!这上房的床也年久失修,我一翻身它就嘎吱嘎吱响,睡个觉还担心它塌了,离开数日,我可真想我的镶金雕花架子床!

我把船留下交给店家保管,轻车熟路,星夜兼程没几天就到家了。下人们遥见山路上我的身影,提早张罗打鼓热烈迎接。我走进院里环顾四周,一切如旧,只是不经意地瞥见一盏石灯的下角竟然沾了干涸黑红的血迹,这令我不得不犯嘀咕。

“哎呦哥们儿啊你可回来了!”未见柳一苇其人,先闻其声,下人们也早就习惯了我们俩奇怪的口音。

“你可担心死我了!一走走了这么些天,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得去找你了!”

“那我好不容易伤痕累累地回来,你还不出门迎迎我!”

“哟哟哟,怎么了哥们儿,哪受伤了快给我看看!”柳一苇关怀道。

“没事,就是遇上打劫的了,那点东西全给抢走了,还把我膝盖给揍伤了。”我留了个心眼,我要是说那些被我藏匿起来的珠宝掉进暗河里了,柳一苇说不定真潜水去捞,还不如说被人抢了去断了他的念想好。

“这帮该死的强盗!”柳一苇咬牙切齿道,握紧的拳头青筋凸起。

“不过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最近多派些人手昼夜轮番守宅,我怕他们跟踪过来!”我继续说:“对了,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回来!”

“我也给你准备了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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