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去一个时辰,怎么援军还没到!”刘廷让声嘶力竭,都破了音,嗓子突然一阵刺痛,像被刀拉了似的,他吐了口唾沫,夹杂着丝丝鲜红。

“不知何故!放信号的下属已为国捐躯了?杀啊!”桑赞举起长矛狠狠地将一个契丹兵扫下马来刺死在地,他喘着粗气继续答道:“莫非是那李霸图惧战南撤了?”

“我看不至如此,李霸图曾随太祖灭南唐,同当今天子灭北汉,岂是蛇鼠之辈?”

“人心隔肚皮!”桑赞说:“刘将军愿在此坚守国土、苦等援军,末将万分佩服,可我实在是筋疲力尽顶不住了,我先走一步了!”说罢,桑赞率领零落的亲随骑上无主的马便杀出一条血路南逃而去,有一匹马不知是性子太烈不认新主,还是胆子太小受了锣鼓的惊吓,猛地一扬,将背上之人掀落在地独自狂奔不知所去。

又损失了一名部下!桑赞回首望着落马后踏成烂泥的手足,失声痛哭,冷风无情,将他脸上的涕泪凝为寒冰。败局已定,他的撤逃对强弩之末的刘廷让来说并没造成什么损失——已经没有可以损失的了!

守将李敬源、杨重进二人在血战中均已身负重伤,归国无望,便合计起来齐力掩护尚未受伤的刘廷让南归。耶律休哥骑着一匹桃花马杀到三人面前,居高临下举刀劈来,杨重进挥舞银枪毫不示弱,置生死于度外,李敬源也血性昂扬,拿起已被砍断了头的长矛朝休哥打来,刘廷让慌忙之中抓了头橐驼骑上,流着眼泪,且退且战。

兵器之道,一寸长一寸强,休哥的刀只是砍破了杨重进的铠甲未能伤其肩,牵马的左臂倒是实打实地挨了李敬源重重一棍,他怒不可遏,松开缰绳,第二棒被忍着剧痛徒手接住,暂且放了杨重进,回手一刀将李敬源的矛连同他的脖颈一并砍断,热血飞溅到休哥脸上,细小的血珠挂在他的睫毛上,他眨了眨已杀红了的双眼,竟放下了屠刀,只是命手下将武州防御使杨重进这个罢夫羸老生擒。

君子馆一役,刘廷让全军覆没,数万英烈殉国。生于龙德三年、同光元年的太原老将杨重进,历经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这纷乱的五代,终于盼来大宋的一统,却因宋辽幽云之争不得安享晚年,最终步了杨业的后尘,绝食明志,客死异乡。

胡鲁不进到囚禁俘虏的营帐里,既然休哥让他善待那三个俘虏,他只好暂时收起满满的敌意,和气地问道:“三位睡得可好?冷不冷?我契丹的饮食可还习惯?”

“少来这套假惺惺。”

“嘿!你们三个手下败卒,嘴巴又臭又硬,没什么硬本事倒还挺能火上浇油,真是不识抬举!”

“你给我退下!”耶律休哥走进帐来对胡鲁不喝道:“我信任你才叫你来问候三位,你倒好,就会发威使横丢我的脸,还不快滚出去!”

休哥一向彬彬有礼、温文尔雅,胡鲁不跟在他身边四舍五入有三十年了,这是他第一次挨休哥骂!他错愕万分,得胜的喜悦瞬间熄灭,胡子拉碴的汉子竟跟个小姑娘似的挥着眼泪赌气跑了出去。

“坏事的东西!”休哥看都没看胡鲁不,便换了副忧郁的脸对三个宋军哀叹道:“非我说风凉在三位面前颠倒胜败,只是此战于我国是胜,与我则是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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