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闻言心中大笑,却是笑不出来,哈哈哈哈哈,七荆更想仰天长啸,然而他现在已是动弹不得,一动念,血沫子不断地自口中流出。
我是谁的臣啊!陛下啊!
……
自翟夏灭国之后,燕牧急切班师回朝,留守的诸多大将则与剩余固守的翟夏勋贵勾结串联。前者各自圈地,划分阳州,假泰皇命南正诏,据地称王;后者图正名归化,一朝起义,响应八方。
刚刚好双方各取所需。只是可怜翟夏万载之朝,阳州十万里土地不过十三日竟完成了所谓的改旗一统,版图合并。
虽然有夏后嫡系尽皆战死的缘故,但也不乏忠良之士。只是乱世饮血,好钢与好人皆被用其刀刃之上。所谓,直木先伐,甘井先竭,能者先死。
当整个大厦倾倒之时,个人又能做到什么呢?
曾经的翟夏,有人用兵出神入化,十二年间大小八十四战,无不胜,无不破,无人能当其锋芒,打的风华兵败连年,辰阳不能言北。守太汾三载,燕人不敢近千里北原,燕幕府凡闻征守北三镇者,无不痛哭流涕,长哀不幸。第一次血水之战,炎师为其北逐三万里不得南归,事后连策君都言称其为用兵不能胜之者。
曾经的翟夏,有后用政光风霁月,在位十四年,敢以草标为相,能为戍卒驱马,一年不加一衣,三年不兴一殿。夏宫不设常防,浪人、鲛人、巫人往来其间,歌舞杂艺不止,与民同乐。后唯一妻为汐族,则万邦来朝,七海共参。常为天下生民哀,为之计,因与百世之敌化干戈为玉帛,偃武修文,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
曾经的翟夏,有民用命忧国忧民……
当夏后一脉死绝之日,日月失色,星斗夺其位,山河破裂,风雪传世间,阳州九域,河水九曲,相殉者无以数计。
大厦将倾,能者先死。
国亡了,奴种了。
七荆在这种境况下出山,曾经的故旧面传其消息之后,便自刎了。
国亡了,奴种了。
为什么啊?
一心为国,不得抱负,则隐志山水之间,然而当山水再传红尘之意,却是最悔恨的消息。
七荆啊七荆,你归隐数十年,错过了多少事啊?
我本还能为国效力数十年,我还在等夏后传来启用之命。
为何都把我遗忘了?
我本还能为国再战数十年,不求马革裹尸还,只求为国捐躯,却是连国难都不曾赴得。
……
“七荆,你的人头,老夫收下了。”
再闻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故国之语,却是道出夺命之意。
一位身穿白衣,身形高大的老者,面须半白,目光如剑,直视前方,似乎不在看他,只是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模糊的视界线,混乱的气与神。
人说弥留之际总能见得许多生前事,七荆觉得他看到了。
曾经有一个目如苍鹰的人找上了他,找上了国破之后,信念丧失功力大为退步的他。七荆犹然记得那束目光,好似盯上了猎物。
七荆觉得很不舒服,然而又有什么能在意的呢,活着,生不如死,但好死不如赖活着,只是不存希望。
但那束目光给了他一个希望——一个具有夏室血脉的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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