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下了小雨,淅淅沥沥地溅在石板路上,聚成一滩小水洼,映照出灰蒙蒙的天空。陆昕隔着窗户往外看,玻璃上万千雨点顺流成线,呼吸间都带起一片朦胧白雾。
她走了会儿神,有点担心齐愿被雨淋湿了,但还好她不是个人类,不会感冒发烧。
雨来得突然,高一年段的体测匆匆结束。田径场上的人员陆续撤离,几分钟以后,就只剩雨点砸落的声音。
刘蒙蒙看着窗,嘀咕道:“幸好有带伞。”她又转头问陆昕,“你带了没?”
陆昕嗯了一声,清澈的眼神徘徊在窗外的小树林中,似乎在寻找什么。
那一刻,刘蒙蒙感觉陆昕身上仿佛有一个很深的秘密,没有人能够有勇气承担它、靠近它。哪怕是陆昕自己,心中也一样充满不安。
放学的时候课代表在黑板上布置作业,班主任在讲台上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拖占了放学的时间,铃响后的五分钟,陆昕有些焦躁地左顾右盼。
她已经把能收拾的东西全部收拾干净,就是担心齐愿一个人在校门口会淋太久的雨。
她这副样子还被班主任看在眼里,精明刻薄的中年女子不免要冷嘲热讽一番:“急着回家你还来上什么学呢?连这点必要的耐心都没有吗?”
陆昕没有理睬,垂着头,白净的侧脸上蒙了一层阴翳,显得郁郁。
十分钟以后班会开完,陆昕冲出了教室,雨声噼里啪啦地吹打着树叶,发出清脆的摇响。她急匆匆地跑下楼,经过一个转角,又一个转角,教学楼的玻璃门近在咫尺。
在屋檐下她撑开伞,把书包背在身前,往校门口走去,一路流淌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声。
学校斑驳的铁门映入眼帘,高瘦的女生站在伞下,乌黑的长发披在腰间,眼神清亮,正在低头和拿伞的女生交谈。
陆昕停下了脚步,她有些茫然无措。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她看不清齐愿的表情,只看见口罩会轻微的颤动,它的主人垂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眼前的人说话。短发女生高举着伞,长相甜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齐愿。
她们站在伞下,似乎就已经把整个世界拒绝在外。
陆昕顿了片刻,雨伞的手把握着很冰,裸露在外的皮肤仿佛被冻僵。她蜷缩脚背,下半张脸藏进围巾里,有种想躲起来的冲动。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齐愿已经看到了她。
齐愿抬起眼睛,目光纯粹又明亮,隔着雨幕宛如一道光降临在陆昕身上,使她无所遁形。她直勾勾地看着陆昕,仿佛在召唤她。
陆昕站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
短发女生抬起头,看见陆昕时露出了然的笑容。齐愿朝她微微颔首,便钻进了陆昕的伞下。
短发女生挥挥手,笑得很甜,目送她离开:“学姐再见!”
陆昕举着伞,心神不宁地往前走去,她听见齐愿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来,带着微微的沙哑:“再见。”
两人并肩往前走去,一路无话。陆昕不想开口,只是吃力地举着伞,后来伞柄被齐愿夺了过去,替她撑着。
错过了高峰期的公交车上人不算太多,陆昕头一个上去,双人的座位已经被占满。她选了单人的座位坐下,望着窗外发愣。
好像第一次回家那么安静,她心想。
不一会儿,齐愿站到她身边,她似乎不想坐到对面的位子上,而是选择拉着吊环,面朝陆昕站着。
陆昕嗅到一股很清香的柑橘沐浴露味,她微微抬起头,和齐愿对上视线,然后匆匆地移开。
齐愿蹙了一下眉头,没有说什么。
回到了家,陆昕去浴室拿干净毛巾,齐愿跟在她的身后,安静地没有任何声音。
橘黄色的灯泡下,隔着起雾的玻璃镜子,陆昕正低头拧干净毛巾里的热水,齐愿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说:“你生气了。”
陆昕怔了一下,很快地回答:“没有。”
她有什么理由可生气呢?齐愿又不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从头到尾她都是傻兮兮地一厢情愿,齐愿就算不喜欢她,也没有错。
只是她过于异想天开,还以为自己会是齐愿唯一信赖的人。
如果她真的能变得像那个女生一样,活泼开朗,甜美可爱,所有人都喜欢她,那就好了,齐愿肯定也会很喜欢自己。
可是她只是一个自卑又敏感,而且身无长物的人,唯有一颗真心捧得出手,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热水流过指缝,上升的雾气窜进眼睛里,陆昕眨了一下眼,迟钝地转过了身。
她平静地说:“擦一擦脸吧。”
齐愿仔细地看着她,由上往下地扫过,这个过程持续了三十秒钟,直到陆昕有点招架不住的时候,她才慢慢摘下了口罩。
她眉眼清丽,鼻梁秀挺,苍白的肩颈上垂落几根乌黑的发丝。陆昕拿着毛巾,只感觉呼吸一窒,几欲逃走。
她把热毛巾贴在齐愿的脸上,仰起头,慢慢地擦拭起来。齐愿默默地垂下眼,任她摆弄,像只温顺的羊羔。
擦完一圈,陆昕回头洗刷毛巾。齐愿突然有点笨拙地弯下腰,把头埋在她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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