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儿女们都已成家立业,他第一次对前妻生出了深深的愧疚。
年少的任性和放浪不羁,半个世纪之后,他才有了一丝儿困惑爱情和责任孰轻孰重?
“爸,您跟我去武汉吧,和妈和儿女们在一起,一家人团聚……而且,妈妈也老了,她也没了怨恨,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学文深情地说。
张东臣记得,前妻比他还大三岁,也是古稀老人了。
他几乎已经忘记了她的样貌。
他回不去了,不仅仅是因为瑞莲。
他认真地看着学文说:“学文,谢谢恁妈和恁兄妹几个,恁都过的好,俺也高兴。俺就不去搅和了。”
他站起来,轻轻握着瑞莲的手对学文说:“这是恁瑞莲姨,俺以后就跟她做个伴,相依为命!”
学文端祥了瑞莲半晌,才呐呐地问道:“爸,您这又是何苦呢?”
他用左手揽了瑞莲入怀,深情凝视着她半晌,才对学文说:
“俺以前负了恁娘,以后不能再负了瑞莲。一个人总得为自个儿的行为负责!”
“爸……”学文跺足哀哀叫道。
他以为父亲年老孤独,改了性子。
所以常在母亲面前劝慰,想着两人都老了,可以复合在一起相伴养老,岂不两全?
这一次特地来虎口,决心把父亲带回武汉……
万万没有想到父亲已经另有了老伴,性情却仍还执拗。
他失望之极。
“恁放心回去吧,代俺向恁娘问个好。她吃了一辈子的苦,”张东臣抹了一把老泪,对学文说,“恁兄妹仨要好好孝敬她!”
学文有辱使命,又是失望又是落寞,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只好掏出一千块钱对张东臣说:“爸,您多保重,回头我再来看您。”
张东臣心里对他母子愧疚万分,哪里还肯收他的钱?
无奈,学文收起钱,泪眼婆娑地问:“爸,您能抱抱我吗?”
张东臣不由自主地点了头,流着泪一把就抱住了学文。
学文也哭着一把紧紧地抱住了老父亲。
父子俩一抱释恩怨。
张东臣向来执拗,不轻易流泪,此刻却也泪如泉涌。
谁知这一别之后,还能再相见吗?又还能再见几回?
学文松开了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张东臣呆呆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什么,忙追上去叫道:“学文!”
学文连忙停在大门外,回头惊喜地问:“爸,您想通啦?”
张东臣却说:“下次再来的话,把恁兄妹仨个的全家福给俺拿几张来,中不?”
学文有些失望,略微点了下头说:“好……”
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又深深地看了父亲一眼,才关上车门,开车走了。
瑞莲也追上来,轻轻拉了拉张东臣的手说:“东臣哥,你该跟他走,老了有他们照顾你,多好!”
张东臣握紧她的手说:“傻瑞莲,俺走了,恁咋办?俺再不会离开恁了。”
他满脸是泪,怕被别人笑话,忙去兜里掏纸巾,兜里却有一卷子钱。
他叹了口气,不用说,当然是学文借着抱他时,悄悄塞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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