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角色需要一个过程,陆鸣在正式开拍前一个礼拜就进入剧组,开始围读剧本。
这部电影是围绕夏新雨高考后的自助游经历展开的,期间穿插着一些旅途中的小故事,可以说是一个公路电影,但不确切,和一般的公路电影聚焦于中年人的情感纠葛不一样,《过江南》呈现的是一个刚成年的青年人内心的挣扎。
在北京拍摄的最后一场戏是和父母争吵,不欢而散的场面。
按理说,这对陆鸣来讲,应该是很容易进入状态的一场戏,很显然的,他和父母相处的过程中也存在很多矛盾,尤其是和他的父亲,他应该很能理解角色夏新雨的心理。
但为了演好这场戏,陆鸣在前一天就找了个无人的地方,自己找情绪。
因为陆鸣一直是一个情绪收着的人,就连他爸爸贸然带他去见他过去都不知道其存在的弟弟,他也只是愤怒而沉默地离开了。
在反抗父权的问题上,陆鸣采取的一直是安静而有力量的回避策略,他避开他父亲为他铺好的路,拒绝沟通、拒绝交流,以沉默抗议,无他。
陆鸣还没有和父母爆发过正面冲突,他的情绪一直是没有得到完全释放的,而是压在心底,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导致了他前两年的抑郁情况。
用力地吸气,喘气,把脚边的石子踢开,这是北京的一处偏远郊区,没什么人盯着他看,也没什么人在活动,陆鸣的视野范围里只有他一个活人。
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可以肆意地表达愤怒,如果连独处的时候都无法做到,那明天的戏要怎么拍呢?
北京的天气越来越燥热了,夏天不远了,连着拍好几条都过不了的话,拖累的是全剧组的工作人员。
在尝试着对着一堵被灰尘染黑了的墙壁怒吼了十几次后,陆鸣找到了感觉,找到了可以在父亲面前摔门离开,并怒吼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又算什么东西?”的感觉。
第二天正式拍摄的时候,两条就过了,和陆鸣拍对手戏的中年演员许光拍了拍陆鸣的背,很欣赏地夸赞:“年轻人的表演很有张力啊,你是18级表本的吧?我和你班主任王秋凤当时是一届的,同班同学,等下次碰到她,我可得好好夸夸你。”
一切好像都好起来了,陆鸣的演技得到了导演的夸奖、其他演员的赞赏,面瘫AI的指责好像已经离他很远了。
但陆鸣心里知道还远不是这么回事,还远远不够。演戏必然是体验代入和演戏方法的结合,不可能全靠自我代入,也不可能完全依赖所谓技巧。
而陆鸣现在是更偏重体验派的,夏新雨这个角色前半段戏份他可以比较好地把握,是因为夏新雨这个人物和他自己的心理距离比较近,他完全可以理解这个角色的行为逻辑,为他动作与动作之间的心理转换加上自己的注脚。
成熟的演员不可能只是演和自己类似的角色的,陆鸣自觉他离一个真正的演员还有很长的距离,他自我审视他的拍戏过程,夏新雨这个角色的塑造上,他更多的采用的是代入角色,调动自身感情的方法,这对他的个人情绪也是一种损耗,长此以往,演戏会很累,甚至会打乱他正常的生活节奏。这种自耗式的演戏方法难以为继。
《过江南》拍摄过程中,第一个真正的挑战来临是剧组在新疆取景的时候,有一场戏是要拍陆鸣从一个沙漠的土坡上滚下来,这场戏是为后续一个情绪高潮作铺垫的,不能太过,也不能太平。
拍摄的过程很漫长,因为导演张铎在拍摄的过程中,也不断地改变着自己的想法,调整着镜头和拍摄视角。
一个上午,陆鸣从同一个沙坡上滚下来了十七次,每一次都是不管不顾地往下冲,痛倒不是很痛,毕竟下面有道具作缓冲,就是滚的时候难免有沙粒钻进眼睛,很难受,嘴巴也吃了不少沙土。
回到酒店后,陆鸣连忙刷了三遍牙齿,嘴里异样的感觉才勉强减轻一些。
一上午几乎没喝水,让陆鸣在五月的新疆热土上感到嗓子快要冒烟了,把第一口纯净水小心吞下去的时候,甚至有一种食道被灼烧的感觉。
刺激、麻木与苦痛、忧愁交织,演绎一个角色给了陆鸣体验另一种人生的机会,在六个月的拍摄里,有那么几个短暂的瞬间,陆鸣忘了镜头,忘了自己,甚至忘了头顶的太阳,真真切切地觉得他就是夏新雨。
拍摄历程太长,中间导演短暂地给陆鸣放过几次假,陆鸣也还是要回到北京参加活动。
有一次参加一个直播活动,现场采访的记者问了陆鸣一个问题:“你一直说最喜欢的季节是夏天,那可以告诉一下艾草们究竟喜欢夏天的什么吗?这是一位ID名为小猫悠悠球的用户在弹幕的提问。”
陆鸣低下头,沉默了将近半分钟,然后才回答道:“我原来最喜欢夏天的太阳,很明亮,很热烈,好像不管是什么,在太阳底下晒一晒,都有了开心起来的勇气。但现在不太一样......现在,我可能喜欢初秋多一点,树叶半黄不黄和农户亟待丰收的喜悦与期盼,真的很有感染力,会让你感受到希望与活力,好像那些美好都是真实存在的,都一定会来,就像信风一样,不会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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