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林葳暂时还不知道森予来这儿的目的,他倒是学聪明了,安静的走在森予前面。此时两人脚下正好是岩阶,林葳下脚时一个没留意擦滑了,身体顺势朝岩阶下扑过去。林葳反倒是一点也不怕,脸上竟然找到不到一丝惊恐。
摔下去,无非就是一个头破血流而已。
不幸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似他预想的那般,他的身体被一双手拉了回来。拉他的人,不是森于又会是谁。
好像也跟他预想的一样。
转身之际,林葳的脸上已浮现出一抹惊魂未定的神色。刚才在千钧一发之际森予揪住了他的外套,他定了定心神,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揪乱的衣服。
“谢谢。”
森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小心点,林葳先生要是从这里摔下去,我会很困扰。”
说完,他面无表情绕过林葳,走在了前面。
水库四周都矗立着醒目的“禁止垂钓”的提示牌,但根据晏城市每年溺亡人数的统计,数据表明百分之八十五的意外溺亡者都是死在了向阳水库那看似波光粼粼的水波之下。死在这随处可见的“禁止游泳”以及“禁止垂钓”的警示牌圈起的天然湖中。
就连此时,依旧能看到几个人在水库边上垂钓。
森予走到一个正坐在大坝边垂钓地男人身边。
“就是这个位置。”
那男人闻声抬头看了森予一眼,以为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小兄弟,这位置可不好坐,我每天凌晨四点就来,晚了一会就被别人抢去了。
林葳站在一边,转身顺着他们刚才一路走来的方向看过去。很快便明白了森予话中的意思。
即便此时天色已接近昏暗,若是站在此处去看发现焚烧物的位置,则是一览无余。再偏离一点,就会被树木遮挡。
林葳心想:凶手不会公然选择在白天来这焚烧受害者的衣物,肯定会选在在晚上人少的时候。可要是在晚上,这里……”
想到这里,林葳垂眸的一个动作不经意瞥见了垂钓男子包里的手电筒。这种手电筒不是一般的手电筒,根据外观可看出是个人改装而成的,使用的是氙气灯珠,这是夜钓专用的一种手电筒。他恍然。
下一秒,心领神会的看了森予一眼,竟发现森予也在注视着自己。
“......”
森予开口:“看样子您今晚打算在这里夜钓。”
那男人连着坐了一天,也找不到人说话,轻而易举的就被森予打开了话匣子。他指了指周围一圈,道:“看到没,现在剩下的这些人全是打算夜钓的。对我们这些爱钓鱼的人来说,夜钓才有意思。”
说罢,那中年男人话锋一转。“哎,小兄弟,你们刚才是从山林那边来的,知道那里发生什么事儿了吗?怎么还来警察了”
说着,男人故意压低了声音,问道:“是不是出了事?”
在晏城当地,“出了事”同“死了人”意思一样。
森予没有回答他,却做出一副让他自行领会的神情。那男人看着有点急,便说:“我就知道出事了,那天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林葳很擅长抓重点,他问:“那天?您指的是哪天?”
男人刚要开口,又将话头压了下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看看林葳,又看看森予,突然生出了一丝戒备。看他二人穿着,不像是来野钓或者爬山的。尤其是森予,一身西装,英俊修长,同这一片野外显然是格格不入。再看看林葳,个头虽然不及森予,整张脸也不是完全暴露在外,仅凭轮廓,也能看得出十分英俊。
中年男人脑筋一转,就有了想法。他开口问林葳,“你们是不是便衣警察?”
林葳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现在发生了一起凶杀案,警方正试图寻找线索,要是你能提供任何有价值地线索,警方一定会给予奖励。”
他停下,看向森予,接着道:“对么?森警官。”
森予似笑非笑地看着林葳,片刻才开口。“林警官说什么就是什么。”
二人一唱一和,男人本就藏着话想倾吐出来,一听有奖励,兴致颇盛。他道:“我还真的有线索,我主要是想给警方提供线索才说的。”
林葳向他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像您这样的热心市民现在不多了。”
“嘿嘿,哪里。我只是想将我看到的一些事情告诉你们。我记得是二十…二十几号来着…”
森予突然插话,“二十二号。”
男人一脸恍然,“对!就是二十二号那晚,我跟平时一样,来这里夜钓。那天凌晨大概一点多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一阵汽车引擎声,那声音就是从山林那片传来的。我就站起来,往那边瞅了会,果然发现两束光,是汽车大灯。我寻思着可能是来野外干事的情侣,也就没在意。结果没几分钟,那里突然就着火了。“
“着火?”
“对,是着火了。好像是在烧东西,一开始我猜是野外露营的小年轻生的火堆。因为这片经常有人来露营,全是一些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小姑娘的。但那火光还挺强的,隔的那么远我都能看到火花。我当时还用我这手电筒照了一照,你们猜猜我照到了什么?”
林葳脸上露出迫不及待地神情,语气却平淡,“照到什么了?”
男人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我照到一个人,虽然看不清样貌,但是我很肯定是一个男人。”
森予问:“为什么这么肯定?”
“那人好像也发现我了,那堆火还在烧着,他就立刻上了车,看那动作身影就是一个男人。当时还有几个人也在这里夜钓,他们肯定也看到那辆车开走了。”
男人随后又道:“不过,那车开走没一会儿,又开回来了。大约又过了五分钟左右,又重新开走了。”
森予认真的听着,深邃又邪气的眼眸难得清明。
“你们说…凌晨一点多不睡觉,开车到这种荒郊野外的烧东西,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干啥好事,我猜…肯定是想毁尸灭迹。”
他的话刚说完,鱼漂上下的浮动有了动静,男人倏地起身收杆,一条野鱼被强行拽出了水面,开启了它沦为刀俎鱼肉的新旅程。
林葳此时此刻脑子里没有其他思绪,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一只塑料桶里。那只桶里装着男人一天的收获,他注意到其中的一条鱼,鱼嘴被鱼钩扯烂,淡红色的血液从伤口里流出来,最后又同水混合在一起。那些鱼就熙熙攘攘的挤在一起,争食着仅存的一点空间和氧气。
卑微的生命往往就是这样不堪一击,他们身上有着挥之不去的低贱气味,稍微比他们强一点的人都能闻到。可有时候,卑微的生命却又能很快适应混乱肮脏的环境,他们身上仿佛与生俱来就吸附着一种顽强。就连强者都无法比拟的顽强。
林葳的嘴角不禁勾起,那笑容血淋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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