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荆的医馆静静开业,医馆集合了几名当地赤脚医生,被人一传十里。
她每日忙得不可开交,这天低头给边上咳嗽不已的男童写药方,问一个轻步走进的病患,“如何不适?”
病者没出声,似在等她写完,她更笔走龙蛇,微笑抬头,一抬头,笑容挂在脸上不能收也不能放。
那人方坐下,轻声道:“心里不舒服,想一个人,想得疼。大夫,我这是何病?”
她回过神来,心跳如擂,问道:“你,还没走?”脸上滚烫,好似那天早上偷看被发现。
秦墨白眉目舒展明静,声音舒缓轻沉,颇含深意地道:“心肝儿都在这里,人怎么走得了?”
这话讲得多让人难为情!陈荆梗着老心将眼光转出窗外,天已经漆黑。
“原来这么晚了,我让大夫们先回去,你稍坐片刻。”她一起身,秦墨白也起身一把拉住她,笑道:“他们见我来,都收拾东西回家了。”
她“噢”的应了声音,又问道:“优儿他们呢?”
“都在种植园了。”
他越往后说语气越平淡,陈荆看了看天色道,“殿下如肯赏脸,晚饭我作东吧。”
秦墨白轻轻点头,口里怨嗔道:“我不在时,你总是这么晚才吃饭?身子才好,又不自珍。”
陈荆笑曰:“我不过是客套一下,没想你真应了!”
秦墨白扬眉轻笑,“你我之间有何客套好讲,你既开口留我,我便作数了。”
相识四年,两人头一回在小酒馆心平气和对坐,拣了角落一处临窗望海的桌子坐下,这里没有菜谱这回事,有何上何,连点菜的缓和机会都没有,两人一时拘束都没动,冷坐了片刻,餐吃食酒水才上来,秦墨白倒茶涮洗碗杯,陈荆笑道:“这等琐事,殿下做起来也是可观可赏的。”
这嘴儿甜起来赛过蜜饯,秦墨白含笑瞥她一眼,将两人面前当地硕大的酒杯斟了小半樽,自已浅浅抿了小口,道:“阿荆,这里没有王和君,从此我便是庶民秦墨白。”
她一时难以分辨其中的意思,顺口说:“你身上藏着王者的血脉,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改不了的。”
才说完,便见秦墨白出现少见的轻漫姿态,一手握着酒杯以肘支着桌面,轻瞟着她,勾起嘴角问道:“故而?”
陈荆举起刀叉道:“故而,任重道远啊。”
厨娘来加菜,秦墨白将酒杯放下,轻声说:“就食吧,那些身外事,再想也无甚。吃虾长疹子,还点虾。”
陈荆抬起脸,笑道:“是为你点的,你是客人嘛。”
秦墨白不悦地皱眉头,欲言又止。两人客气不去谈那些让对方炸毛的话,陈荆拣些这几日岛上病案说,秦墨白听得用心。
陈荆看他只顾着喝酒,颇为担心,“你酒量不错?以前在靖安府三天两头听闻你赴宴,从不见你喝醉过。”
秦墨白笑了笑,“还行吧,的确没醉过,被你气得厉害也会想一醉解千愁,可总还是这样子。”
不敢对上深情的眼神,陈荆拉过酒壶,将所剩无几的洒倒入自己面前的杯子,一口饮尽,放下酒杯站起来,笑道:“走吧!”
路过厨娘,道,“酒饭计我账上,月底一起结咯。”
厨娘连连说好,还从柜子下摸出一包糖豆送给她,秦墨白在边上微笑,白吃了还有外送,这跟谁都自来熟的本领,他一辈子都学不来。
陈荆走出酒馆面向医馆,后面的人没有告别的意思,便转了反方向,两人走到街边一处可观大海的瞭望台上,宽大的白石台上三三两两坐着些吹凉风的人,见他们过来,都把目光投到他们身上,有人冲着陈荆挥手,陈荆走过去看了看他的肩,把糖豆送予随他一起妇孩,再返回笑说,“那是我在岛上的首个病者,肩伤好得差不多了。”
秦墨白温柔望着她,和这样女子在一起,谁能不欣喜骄傲呢?
两人一同俯看黑色的海面,秦墨白问:“从见到我那时,你便在揣度我返回的缘由。想出来没有?”
陈荆从半人高的石墙缝中一根一根的拔出小草,道:“时不待人,再周密的谋划都会漏洞。你在玩火。”
“我从十二岁就他们交道,可以说,我不清楚自己府上有多少间房子,却清楚他们每一次从盘算到起事的手段和时长。三年了,是不能再等了——”
陈荆看着他脸上出现的阑珊之态,忍不住笑了一下。
秦墨白侧头瞟着她,淡淡问:“笑何?”
“找不到对手的高手呀,寂寞胜雪——久仰久仰!你这还不是一人之下么,说得那何手到的擒来似的。”她边笑边说。
“你希望我去拿那何吗?阿荆,只要你一句话,我携你一同共赏万里江山。要不要?”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