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灵从里面爬下来,光着脚,站在床前睁着乌眸怯怯的望着他。
这套喜服博徽显然是用了心的,单一件红色里衬就做工精致,裁剪的极为合宜,将少年身材与腰身勾勒的一览无余。
昭炎倒笑了:“怎么?回回都马后炮,事后才知道怕?”
他直接走过去,钳着腰侧把人按在床柱上,轻呵一口气,道:“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方才没本君的命令,谁准你擅自答旁人的话?”
“嗯?”
他手上使力揉了一把。
长灵吃痛要推开他,想到这么做的后果,又慢慢把手缩了回去,只虚虚抵在那具结实的胸膛上。
少年生得精致,连蜷在一起的手指都格外雪白诱人。
昭炎见他如此识趣,果然松了些手劲,问:“除了那句话,他还与你说什么了?”
长灵小声道:“他说,到了天寰城之后,你会杀了我。”
“哦。”
昭炎眼睛一眯,很有兴致的一挑眉:“既如此,你怎么不跟他一起走?”
长灵道:“因为他也会杀了我。”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昭炎兴致更高了,盯着小东西乌漆漆的双眸问:“若本君告诉你,本君也会杀了你,你还敢去天寰么?”
长灵身体似乎颤了下,方慢慢点头。
“敢。”
“因为天狼国法有规定,国君一旦立后,三年内不得随意废黜废杀,否则国将不详,国运必衰。”
“去天寰,我至少有三年可活。”
这一刻,少年乌眸内仿佛垂落了一湖星子,虽静到极致,却难掩荡漾在幽黑水泽间的夺目光芒。
昭炎默了下,幽邃的眸更深更沉了,忽一挑嘴角,戏耍猎物似的道:“谁告诉你,本君一定会为立你为后了?”
“本君不过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呀。”
“别忘了,那封联姻诏书上,本君写的是狐族献战利品于天狼,而非献王后于天狼——嘶。”
低头一看,小东西已经又攥着他右掌狠狠咬了下去。
直到咬出了血,长灵方抬头,齿间唇角挂着血,倔强的望着他,道:“即使那样,我也会想办法活下去的。”
“总有一日,我会站到和你平等的位置,让你再也没机会欺负我。”
两人身高足足差出一头有余,昭炎俯眼,深深盯着眼前这头被他困在怀中还倔强不肯服输的小猎物。这小东西,真是越来越不掩藏自己的狐狸爪子了。现在都敢这样明着跟自己叫板,以后还得了。
“野心挺大呀。”
昭炎晒笑声,手掌游到后面,警告似的,隔着薄薄一层红绸衣料狠狠揉了下,低哑着嗓音道:“不想被本君欺负又如何?本君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长灵抿紧嘴巴,死死瞪着昭炎,也不吭声,伸脚就往昭炎腿上狠狠踹去。昭炎冷笑,根本不将这点攻击力放在眼里,生受了一脚,直接拦腰将人扛起来丢到了床上。床上是新铺的大红被褥,松软厚实,不用担心磕坏了这精致的小东西。昭炎支起条腿,撑着双臂将人困在被褥间,长着薄茧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少年乌发间那对雪白狐耳,慢悠悠道:“凶什么呢?”
“现在离拔营还有半个时辰。”
“一个洞房的时间足够了。”
“非要提前伺候伺候本君才舒心么?”
他声音明明是温柔诱哄的,那双深邃不见底的苍眸却让人如坠深渊,寒意透背。长灵像被按了机关似的,倏地停止挣扎,只睁大眼睛定定与上方人对望,似在思考这话的真假,身体本能的一点点绷紧。
昭炎自然捕捉到了小猎物的这点反应,慢声讥道:“本君护着你,不代表本君是聋子瞎子傻子。”
“为了对付一个祝蒙,你处心积虑,利用了所有可以利用的人,甚至包括本君的人你的对手——云啸,好本事呀。”
“那个谣言,是你让人散布的吧,祝龙殿里的侍卫长,也是你引进灵境里的吧?因为祝龙也在调查灵碑的秘密,对不对?那名侍卫长是五阶高手,你根本杀不了他,所以你借刀杀人,让同样觊觎灵碑秘密的云啸替你做了。云啸正发愁如何处理尸体的时候,祝蒙遇袭了,她于是将计就计,将那死去的侍卫长伪造成了凶手。连善后的事都一并替你解决了。”
“涂山长灵,你这招连环计玩得挺熟练呀。”
“你处心积虑的挑起祝龙祝蒙二人内斗,究竟是为了什么?”
空气突然像被抽干。绡纱床帐遮住了光,两人便在昏暗的光线里对视。
昭炎嗤笑一声,却没再继续动作,而是整衣起身,将掌间一物抛了下来,只留下一句:“半刻时间,自己把喜服换好。”
“若贻误了大军启程,别怪本君当众收拾你。”
长灵捡起一看,是一根断了半截的红线。正是那夜自己在山间奔逃时遗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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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拨去北阳镇守的五千玄灵骑,剩下的四万多玄灵骑皆已集结完毕。
喜车就在队伍中央,由三匹上等玄灵战马拉着,直接由战车改造而成,除了顶部象征性的系了一段红绸,车壁上甚至还挂着未清理干净的血渍。
博徽率着百官亲至城门送行,青丘的百姓们则都站在街道两旁和自家窗户后偷偷流泪。
在听说少主就要启程前往天寰城,嫁给那个天狼暴君之后,他们就在心底做了最坏的打算。
以天狼对狐族对博彦君上的滔天恨意,长灵少主这一趟大概率是有去无回了。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一直是这个仙州的生存法则,只因涂山博彦那位帝星的出世,为狐族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曙光和强大力量,使得青丘的狐狸们太久耽溺于享乐与安逸,而忘记了外面世界的残酷和先辈们刀尖舔血的不易,以致在面对群狼们来势汹汹的复仇时毫无招架之力。最后不得不用最屈辱的和亲的方式来平息这场战争。
为了苟且偷安,他们献出去的可是博彦君上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
若博彦君上泉下有知,该多么伤心失望。
狐狸们的心被浓浓的羞耻和屈辱所包围,他们前所未有的渴望力量,渴望强大,可面对无论体型和力量都远超灵狐数倍的豺狼,他们又胆怯畏缩,不敢真的拿性命去拼搏。
喜车被夹在潮水般的玄灵铁骑间缓缓经过时,百姓们无不羞愧的低下头颅。
长灵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离愁别绪。
上车不久,他就蜷作一团沉沉睡了过去。自从那夜在灵境里伤了元气后,他一直没机会好好休息,这一刻便如被抽掉精魂的树丫似的,彻底陷入了昏迷中。
等醒来时,天寰城已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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