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颉努力搜集所有线索,越想越心惊胆战。
少主,少主他该不会——
就在仓大总管神智混乱,神思恍惚,几乎恍惚到以为自家小少主一怒之下趁着月黑风高把那个狼族暴君给宰了的时候,浴室门吱呀一声开了。
少年乌发湿漉漉的,显然确实是沐浴过了,因发顶狐耳无法束发的缘故,此刻只用那根红线勾的青玉发绳在脑后松松绑着两绺,身上雪袍却已换成了一件天青色的绸袍,玉带也是一样的青色。
“麻烦阿公去将青鸾姑姑一并叫来。”
“我有话交代。”
长灵和声吩咐,与往常并无二致。
但仓颉却敏锐的察觉到,这座沉寂了两百年的宸风殿,怕真是要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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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少主传唤,青鸾立刻搁下手头伙计赶到了主殿。
少年破天荒的未罩斗篷,缓带青袍端坐于长案后,神采粲粲,明眸如玉,仿佛造物者凝聚世间所有灵气雕琢而成。
青鸾在那摇动的烛火间竟恍惚看到了当年那个惊才绝艳的狐族帝星身影,一时动容:“少主真是越长越像君上了。”
“子肖父,万古同然。”
长灵视线始终凝在书页上,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指腹无意识的擦过横亘在书页上的一道血痕——那是颈间那只血玉项圈投下的影子。
这个动作带了几分调皮色彩,和素日安静如一澜死水的少主很不同。
青鸾心里本来有些难过,见状又暗暗松了口气。
随着时间推移,伤痛的痕迹总会慢慢淡去,少主总有一日还会变回原来那个骄傲张扬的少年。
仓颉似瞧出她心中所想,朝她嘿嘿笑了下。
长灵合上书页,乌眸定定望着眼前这两个自幼照看自己、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老仆,直入正题道:“今日叫阿公和姑姑过来,是为交代我去天狼后青丘诸事。”
青鸾和仓颉同时大惊失色。
“少主这是何意?”
两人终于慌乱。青鸾红着眼跪了下去,道:“我们受君上与王后之托照顾少主,少主在哪里,我们便在哪里。即使天狼是龙潭虎穴,奴婢也敢陪少主去闯一遭,让奴婢眼睁睁看着少主独自涉险,奴婢宁愿死。”
仓颉也噗通跪了下去,怆然道:“老奴自少主出生起就守在少主身边,老奴看着少主从那么丁点一个小毛团长到现在,没有人比老奴更知道少主的喜好,也没能有人能比老奴把少主照顾得更好。王后去时含泪握着老奴的手,恳求老奴以命护少主,直到老奴答应了三遍,才肯撒手而去。老奴怎敢辜负王后所托!”
“老奴若哪里做的不好,少主尽管指正,老奴一定改。可少主若就此舍老奴而去,那就是要老奴的命啊!”
语罢,仓颉伏在地上,痛哭不止。
长灵起身,亲手将两人扶了起来,道:“姑姑与阿公误会了。非你们做的不好,也非我不愿带你们同往天狼。”
两人听他如此说,才慢慢止住哭声,留神细听。
“一来,我去天狼,无论结果如何,于博徽而言终究是威胁。博徽必会设法牵制我。我无亲无怙,能让他拿来牵制的,唯有你们了。”
“二来——”
长灵抬眸,望向殿外黑沉沉的天空,那里,乌云正一层层的迅速堆聚起来,将月色遮盖。少年顿了片刻,道:“我需要你们留在青丘,做我的眼睛。”
殿外大约是起了风,檐下铁马突然就乱撞起来,明瓦窗亦被吹得咯吱作响。
仓颉听出少年言中深意,既惊且喜,几乎要激动的哭出声。两百年了,曾经的明珠被碾碎成泥尘,困锁在这座宸风殿里,风吹雨打,积满伤痕,他以为即使有一日他终能捧它到阳光下,碎裂的珠身亦再没有重绽光华的一日了,不想老天有眼,有生之年,竟让他又窥见了那一缕华彩。
仓颉目光颤抖:“少主的意思是——”
少年轻竖一指到唇边,打住他。
“我的意思是,从明日起,你便不再是宸风殿的人了。”
仓颉再一次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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