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当江烽挂了电话直接冲到那栋位于市中心的高层时,看见的画面就是江燃正窝在风暴的肚皮下面,抱着平板在只开了一盏小夜灯的卧室里玩消消乐。
“燃燃。”
江烽无奈,他知道这其实是江燃感到焦躁时的体现,小时候每次临近开学,江燃就会这样,成天像个发霉的蘑菇似的,总是默默缩在一个狭窄逼仄的角落里,双眼无神地玩着俄罗斯方块,玩到三年破了两次世界纪录,这种习惯一直持续到高中,那时候江燃的解压游戏就换成消消乐了。
“起来。”江烽上前攥住他的手腕:“哥带你出去吃点东西。”
“我不怎么饿。”江燃把平板扔到一边,精神萎靡地陷在风暴鸡仔的肚子里,在昏暗的光线里眼神呆滞道:“再说万一出去碰见记者怎么办?”
“想什么呢?记者哪知道你长啥样。”江烽顺势松开手,任由他陷进去。
“万一周辅深把我的照片偷偷寄给媒体了呢?对了,没准还有视频……呵呵,哥你知道他特爱拍我换衣服的视频吗?”
“…………”看着明显陷入癫狂状的弟弟,江烽沉默了一会儿道:“周辅深虽然是个变态,但我觉得他还不至于堕落到自曝性癖的地步。”
江燃一脸生无可恋:“他都上电视说他爱我了,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发生的?”
“你也知道这是小概率事件,就别为他蔫头耷拉脑了。”江烽一听赶紧给江燃打了个预防针,还趁机危言耸听道:“周辅深这个人很有高功能反社会精神病的倾向,跟我以前在法庭上见过的杀妻狂魔也就差个人赃并获了,这样的人你还指望他有什么真心?他哪怕是真的想挽回你,也肯定是别有所图,指不定就是想把你切片放到冰箱里跟他白头到老呢。”
说这些话的时候江烽是略有些底气不足的,因为不同于江燃的当局者迷,江烽是相信周辅深对自家弟弟的感情的,哪怕那并非爱情,也是某种寄生虫般粘腻而纠缠不休的东西,要不然他昨天也不会向江燃询问周辅深看到离婚协议书时的反应——他太想听到对方那副丧家之犬的样子了。
正因如此,当初在得知周辅深轻易便松口离婚时,他是倍感诧异的,只是偏偏被夺回弟弟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导致没有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
“他就算是别有所图,他又图个啥呢?”江燃唉声叹气道:“在一块的时候给我夹口菜都恨不得让我夸他半年,不在一块了又上电视冲吃瓜路人声泪俱下地讲他怎么爱我,周辅深怎么能这么招人恨呢?”
“我怎么知道?”江烽心虚道:“我要是知道我就去精神病院当大夫了。”
听自家哥哥这么不遗余力地抹黑周辅深,江燃头一次没有发表任何异议,要知道换做以前他一定会觉得不妥并且制止这种话题。因为说真的,周辅深虽然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但还不至于让江燃无法忍受,甚至有的时候也会冒出些出人意料的甜蜜,哪怕是在把饭菜里自己不爱吃的菌类挑出来给他吃时,也勉强算有点令人恼火的可爱。
总而言之如果没有那封邮件,江燃觉得自己再忍个十年八年也就习以为常了,可能还会觉得像周辅深这样不抽烟、喝酒也是适可而止、生活作息规律、向来洁身自好……顶多就是时不时作起来想让你抽死他的男人很难得。
然而现在……就算是在电视上看到了那样情绪到位的表演,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他内心也满是迷茫和困惑。江燃其实并不在乎欺骗,他认为如果要维持一段婚姻,违心却能让对方开心的情话可能也是必需品。
他厌恶的只是被当作笑话和物件,更何况周辅深这个自私自利的傻逼就是连说谎糊弄人都不肯,倒是江燃自己,这些年应付了不少“你哥和我掉水里你先救谁”“我怎么知道你说不要是真的不要还是欲拒还迎”“你怎么又不高兴了”类似这种奇奇怪怪的问题。
回忆起这些,江燃想周辅深也不是全然不在乎自己的,至少每隔一段时间他都要像民意调查一样,调查一下自己对他的感觉,而一旦发现这个数值没有达到他的预期,他就会变得非常难搞,具体表现为平时阴阳怪气,床上行为失序,这种状态会一直到江燃的表现让他满意为止。
所以周辅深在发布会上的表现也许并不完全是在演戏,说不准是真受了打击——优越感受到了打击。
“唉……”江燃叹口气:“哥你说,我是不是该给他打个电话,万一……我是说万一他真出什么事了呢?”
“他一近三十的人能出什么事?!”江烽拍案而起,一时激动得有点控制不住音量:“燃燃我跟你讲他这就是心理战,知道‘煤气灯操纵’吗?他这就是步步蚕食,是精神暴力!你信以为真你就输了!以后就得像不能翻身的咸鱼一样被他压得死死的!”
“……我怎么就咸鱼了我。”江燃满脸莫名其妙,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玩意道:“其实我也是想,见个面好歹能把这戒指还给他,算是个态度,毕竟周辅深再怎么说也要脸,不可能这样还好意思往上凑。”
不能不说要他做出这个决断很不容易,尤其是在这个刚接受完周辅深糖衣炮弹的当口,江燃觉得自己能保持理智已经是条汉子了,但江烽却用看失足青年的眼神沉痛的看着他:
“你还没把这个洗脑装置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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