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身着一袭白色袈裟 头戴着僧帽将头发藏得严实,低着头跟在云镜的身后。

云镜走到苏简希身前,一抬眼 却发现苏简希的目光径直落在了他身后的太子身上。即便云镜这般有定力的出家人 此刻也心下一紧。

但苏简希却移开了目光 让开身,和云镜一同走进了金銮殿。

皇上的灵柩就摆在正央 依照黎国的葬礼 需由国师诵经超度。再由继位的新帝扶灵至帝陵方可。

此前虽然众人一直催促苏简希继位 但他还是决定在扶灵前宣读圣旨 名正言顺登基称帝。

云镜诵读经书之时,便有小黄门匆匆进来与苏简希附耳低语。太子的兵马调动异常 他指派了朝不少重臣前往坐镇。

这些朝臣心虽有疑虑,但想到新帝登基 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便也都去了。大不了让将士们冲锋陷阵,他们躲在后方便是了。

诵经一结束,户部尚书立刻上前道:“二殿下 先帝驾崩,举国同殇。但逝者已矣 还请您节哀。”

“我与父皇父子相认短短数月,还未能享父子天伦 他便驾鹤西去 怎能教人不伤心。”

“先帝与二殿下父子情深,他在天之灵也一定会庇佑殿下。只是如今国不可一日无君 不知先帝生前可留有遗诏?”

苏简希叹了口气:“父皇生前 只有鹿婕妤陪在他身边 倒是亲笔手书了遗诏。只是不知没有顾命大臣在场,作不作数?”

“自然是作数的。”

太子听着这一问一答,心觉得好笑。这般作戏,也不知能骗了谁?

不多时,鹿婕妤被请了出来,强公公跟在她身后。太子略略抬眼,忽然发现苏向晚竟然也跟在鹿婕妤身后!

他没有留意鹿婕妤所念的遗诏,当然也不必细听,矫诏继位之事历来有之。

那几个大臣果然簇拥着苏简希要他登上五之位。

太子和云镜交换了一个眼神,云镜上前道:“且慢。”

众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贫僧乃是方外之人,本不该干涉红尘俗事。然则此事事关黎民苍生,贫僧不得不多问一句,这诏书可是真的?”

鹿婕妤冷声道:“玉玺在此,岂能有假?”

“贫僧可否一观?”

强公公上前,将圣旨捧到了云镜面前。

云镜蹙眉道:“这似乎并非是陛下的字。”

“陛下临终前难以执笔,便由本宫代为写下遗诏。虽不是陛下亲笔书写,可这玉玺是千真万确。”

“那这便奇了,贫僧这里也有圣旨。”

众人面面相觑,云镜沉声道:“这圣旨上写的却是皇上属意太子殿下继位。太子为东宫之主多年,作为黎国的储君,继承皇位天经地义。为何陛下会在临终前改变了旨意?”

“陛下对太子早已经失望不已,心动了废太子的念头。只是怕有损国家根基,这才犹豫许久。”

云镜冷笑:“陛下难道还会同鹿婕妤商议朝政?”

苏简希上前道:“既然国师手也有圣旨,那便让所有人瞧瞧这玉玺的金印是真是假。”

云镜将圣旨交到了强公公的手,他当众展开。众人也没有细看便道:“假的!”

众口铄金,真的也被说成了假的。小沙弥之传来一声冷笑,他直起身大步上前。

昂藏八尺,光是走过众人身边,便让他们心升腾起了恐惧。

太子冷眼扫过众人:“好一个指鹿为马。”他从袖取出了玉玺,高高举起,“你们说印章是假,难道这玉玺也是假的?!”

鹿婕妤忽然惊叫道:“强公公,你盗窃玉玺!”

强公公慌忙跪下,连连喊冤:“老奴不敢!这玉玺确实是陛下托付老奴交给太子殿下的!”

“你信口雌黄!来人,将这老东西拿下!”

太子断喝道:“且慢!朝廷要务,岂容你一个妇人做主!”

御林军确实不听鹿婕妤调配,没有二皇子的指令便也没有了动作。

云镜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近来发现先帝身边妖气横生,又观星象,才觉危月燕冲月。帝星陨落,另有蹊跷。”

此言一出,在场的朝臣们也不由得议论纷纷。

强公公忽然高声道:“是她!是她和二皇子一起害死了陛下!”

苏简希冷声道:“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来人,将这老东西拖下去乱棍打死!”

“二皇兄就这般急不可耐想要杀人灭口么?!”

苏简希没有做声,朝臣忽然有人叫道:“皇上死的那天,太子连夜出逃,他才是乱臣贼子。二殿下快将他拿下!”

“不错,当夜我便是发现了你谋害父皇,才带兵攻打东宫。如今你居然反咬一口,当真是死不悔改。来人”

话音未落,云镜身后的小沙弥将身上的僧袍一撕,拔出了腰间的刀。朝堂上顿时乱成一团。

御林军早有准备,与那些小沙弥打了起来。

朝臣们四散奔逃,太子凝视着苏简希,冷声道:“她在何处?”

“死了。”他轻轻撂下了两个字。

下一刻,太子挥剑斩向了苏简希

苏亦行从头上摸出了一根细簪子,艰难地从缝隙里将门锁打开。逃出去的时候天色已晚。

她走进院子里,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东宫里的冷宫玲珑阁。此前郡主在此住过一段时间。

她不做停留,快步想要离去,忽然听到了远处的砍杀声,远远还能看到一些火光。

太子入宫了!黎国这一场动乱终究是爆发了,她没有犹豫,用力推开了门。

走了没几步,苏亦行便瞧见了地上倒了一个小宫女。她上前扶起她,探了一下她的鼻息,人已经死了,她只能放下她继续往前走。

可是越往前走,就有越多的尸体凄惨地倒在路边。多数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宫人,少数是御林军,偶尔能见到路边倒着一个黑甲精骑。

刀剑无眼,伤的永远是无辜的性命。

砍杀声不大,想必是这仗已经进入了尾声。苏亦行跌跌撞撞走着,忽然瞧见了承德殿还亮着灯。她慌忙过去瞧,却发现承德殿也有不少宫女太监被斩杀。

她心难受,这些人往日里都在宫伺候着,虽说没怎么说过话,可到底都是鲜活的生命,如今就这样躺在冰冷的地上。

血腥味冲得她有些头晕,她踉跄着进了宫,却发现这里静悄悄的,太子似乎并没有回来。这里被抢掠一空,到处都乱糟糟的。

满地的狼藉之,她忽然瞧见地上多了几具尸体。其一个人的模样十分眼熟。

她慌乱地走过去扶起了她,眼的泪水滚落,苏亦行轻声呢喃了一句:“鹿儿”

她浑身是血,身上全是刀口,身旁的都是她身边的宫女和太监。苏亦行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此处,又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只是感觉到她的身体僵硬而冰冷。

她抱着她,喉咙哽咽。忽然,苏亦行想起,云朵和司南他们不知去了何处。她慌忙呼唤她们。

叫了几声也没听见声音,她的心愈发凉了下去。

就在她快要放弃之时,她忽然听到了一声细不可闻的声响:“娘娘”

苏亦行循着声音找了过去,才发现是从后面的汤泉入口传来的。她走了过去,听到里面一阵搬东西的声音。

不多时,门打开了。云朵第一个探头出来,一眼瞧见了苏亦行。她眼眶一红,扑了过去抱住了她:“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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