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心里再是怀疑,只要卫鹰没有露出马脚,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卫鹰扬长而去……

果不其然,两人叫开城门出城而去,无一人敢于阻拦。

两人出城向着交河城方向一路前行,直至傍晚之后天色昏暗,纷纷扬扬的大雪依旧未停,十余丈之外便模糊难以辩物,这才寻了一处背风之地吃了一些干粮,饮了几口烈酒,稍作歇息之后,改变方向折而向南,向着右屯卫驻地方向快速行去。

白水镇以北数十里,有一处横穿博格达山的谷道,因其狭窄曲折,难以通行,所以平素绝少有人自此来往西域、漠北。

一处背风的山坳之中,三千突厥人在此扎营。

营帐之中,阿史那贺鲁披着一件狐裘,手里的尖刀割下一块烤肉塞进口中咀嚼一阵,又用油腻腻的手拈起酒杯灌了一大口,这才看着对面的吐迷度说道:“此番奉汗王之命南来,实在是遭了大罪。通行谷道之时便有百余儿郎不慎坠落深涧,唐人给咱们预备的马匹也非是上等良驹,只怕对阵右屯卫之时定要遭受一场恶战。大汗乃是沙场宿将,英勇盖世,到时候还需多多替本将担起攻坚重任才行,右屯卫可不是随便哪一只小猫小狗,稍有轻敌,后果难测。”

右屯卫的威名,早已名震漠北。

当年兵出白道,一路狂飙突进直指龙庭,千里荒原所向披靡,最终覆亡薛延陀,成就房俊“勒石燕然”“封狼居胥”之千古功勋,震慑漠北胡族瑟瑟发抖,尽皆慑服于其盖世虎威之下。

如今河西一战,数万吐谷浑铁骑绸缪多年,破坚执锐入寇河西,却在大斗拔谷却右屯卫打得丢盔弃甲、尸横枕籍!

这两战,足以使得右屯卫之军威睥睨天下,当得当世第一强军之荣誉。

突厥人固然不惜损失惨重亦要在风雪天穿越博格达山潜入高昌、鄯善一带,只为了给予右屯卫雷霆一击,但是在这等盖世军威面前,一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阿史那贺鲁也不敢轻忽大意。

偷袭右屯卫,一则为了关陇门阀开出的不容拒绝之丰厚价码,再则亦是为了给突厥铁骑扬名。自从当年定襄之战东突厥被唐军覆灭,颉利可汗都被俘虏至长安于李二陛下面前献舞,突厥人已然沉寂多年,希望能够凭借这一战让世人重新记起突厥狼骑之赫赫威风,更加有利于控制西域各族。

然而阿史那贺鲁却绝对不愿因轻敌之故遭遇右屯卫的顽强阻击,从而损兵折将,将自己半生威名葬送在这里。

而且由于穿越博格达山的谷道狭窄异常,只能徒步而行,数千突厥勇士只能携带兵刃食物,来到此地之后才有关陇门阀早给备好的马匹。但是唐军对于马匹管理极其严格,上等的战马每一匹都有标记不说,还要计入名册,战死、病死、失踪都要上报,关陇门阀就算再是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在旁人全无所觉的情况下弄到几千匹上等战马。

故而只能以马场之中的劣马,甚至拉车的驽马来凑数……

阿史那贺鲁虽然知道关陇门阀的难处,却依旧不满。突厥人都是天生的战士,自幼生长于马背之上,弓马娴熟勇猛剽悍,可是说到底也得有好马才能发挥最大战力。

这些劣马能够驱使其冲锋都难,若是以之对上右屯卫,岂非凭空又少了几分胜算?

压力自然很大,心情便有些郁闷烦躁,忍不住向吐迷度吐槽抱怨。

吐迷度喝了口酒,缓缓道:“将军多虑了,眼下敌在明、我在暗,又有关陇门阀那些人随时通报右屯卫之动向,就好比猎物在苍鹰的掌控之下,只需全力一击,自然手到擒来。吾倒是更关心这场大雪到底何时停歇,若是这么一支下,只怕又是一场白灾,草原上的牲畜不知要冻死多少,族人没了牲畜,便没了活路,若是人都饿死了,咱们拼死拼活拼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言语之中甚为悲天悯人。

他想着先前前来联络自己的唐军兵卒带来的震撼消息,觉得不能让阿史那贺鲁一个劲儿的琢磨右屯卫,万一某一刻灵光一闪,意识到突厥人眼下处境之危险故而心生戒备,岂非大事不妙?

所以赶紧努力将话题岔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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