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因那形单影只的背影而顽劣赍恨,却为何临近终途而滋生黯悔,说起来,自己到底有多么遭人悲怜?可值此惊涛骇浪之时,于她而言,可怜及不上可恨,怜情不过余赘罢了。

觋苍眼色黑寂,并未回答她的尖刺疑问。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峣玉侧头又问。

何时起,她也开始细心琢磨旁人话语,学会了一隅三反,兴叹却对付不了甘扈,以及……周紫。

觋苍低笑一声,将手中攥拧成结的杂草扔远了,又用手支颐,以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看她,散乱的白发被风遮却了大半眼瞳,他依旧默默不语,只盯着峣玉兀自愣神。

当然,那眼神轻巧“越”过了她。

每一次,峣玉皆想,若一切尚未更改,停留在觋苍眼前的人是周梦,到如今眼前人是否能堂堂正正,风光平静地看“她”一眼。

要知道,他比周梦长了不止十岁。

他便如此失神到胧月攀上,数双精亮的幽眸在夜幕中隐隐绰绰,刺目耸人。峣玉浑身被寒气浸透,毅然起身欲离,适时,觋苍也脱离而出,紧随站起,只不过枯韧大手却狠狠捏在她肩头,眸子凌然幽冷,高凸的喉结抽动,“我已经让步了,你还想怎么样?”

“……”峣玉一时惊异,目不转睛盯着他。

冷笑从他扯开的嘴角中缓缓流出,“一开始,我就清楚你是个祸害,夜里白天,我都在看着你,早瞧透了那令人生恶和不堪一击的怯弱。那一夜,若非以巫医的丹药护住那人命脉,他岂能撑到你大发善心,舍从兽皮里钻出看一眼,一早断气了。得了吧,我见过你所有的丑陋窘态,何必再自欺欺人?若非因你,会绵……岂死,铁婆岂死,符崇岂死,周紫……岂死,梦儿……又何需魂不归身?而我又怎会如此……狼狈?”

“……觋苍……你在说什么?怎么会……怎会全因我而死?,会绵之死至今尚未十分明确,你知道的,铁婆更是因卜祀问神,泄露天机而死,还有那日符崇……”

峣玉脑中充斥了一阵阵的轰鸣,失去了冷静胡乱晃头,可不知为何,意识混乱之际,心里还是泛上了一股不应属于她的心疚。

为何?面对觋苍骤然翻脸的恶言指控,纵使她有千百般理由解释,却为何始终不能理直气壮。

觋苍继而打断她的“窃窃自语”,遒劲的手掌愈使蛮力,口气重重道:“你难道未曾想过下一个死的是谁吗?”

峣玉肩头痛抽,一动不动,惜字如金。

一声失望的冷哼落下,“你以为灵儿会如何?是下一个,还是下下个,抑或是……最后?斩草必要除根,你当真未想过她活不过一岁,没有了周紫的护佑,胜败……皆是一死,甚至,甘扈会先一步动手,不留后患。”

觋苍终于瞧见她黯淡惨白的脸色,以及盯着自己的那双无神灰眸,他倏觉心中一凉,眼眸胡乱一瞥,却瞧见一个在风中隐约的身影。

遥远的黑色里,那人也同样在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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