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仆仆的展英连忙行礼:“弟子展英拜见师父!”
尤一心引他到密室话,冷冷地问他:“你离开幽州十八日才回来,你去干嘛了?”
展英很为难,毕竟尤一心是将他一手调教大的师父,而自己这次奉的是宗主的令,在宗主同意之前,他不能跟任何人透露有关任务的一言一语,只好道:“回师父,弟子是奉宗主密令去执行任务了。”
“哼?宗主密令?”尤一心似乎已经了解了一切,胸有成竹地笑:“是去长安了吧?”
展英一怔,沉默着不敢作答。
尤一心俯身看着自己徒弟,“差点立了个大功了是吧?”
“师父……”展英无奈地垂下头。
尤一心又踱步到了他左边,在他耳边道:“刺杀罗云门掌门啊……这么大的功劳,若是成了,你就等于拿下十个一等功了吧?一下就能成三品官,哦不,你上次把南晋边防图带回来已经拿了一个一等功了,你已经四品了,这下要是成了,你至少从二品呀。可惜啊可惜……”
展英不明白他为何知道了全部事情,只能道:“师父,弟子无能,待弟子向宗主请罪之后,自到师父这里来领罚!”
尤一心听他承认了,这才确信他探听来的消息是真的,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还好展英没瞧见,他连忙装严肃,拍拍他的肩:“好啦,别怕,师父不怪你,谁都有失手的时候嘛,宗主和陛下怪罪你,但为师相信你……”
“宗主和陛下已经知道了?”展英惊道。
尤一心一脸深沉和担忧,去关上门,对他道:“是,宗主已经知道了,并且……他跟陛下都以为是你故意放走罗云门掌门,才导致任务失败,而且还怀疑上了为师我,你是因我指使,才不杀宁王和罗云门掌门,他们已经在钦阁里布下了人,准备捉拿你,让你招供……”
“什么?”展英难以置信,痛心道:“师父,是弟子的错!弟子执行任务失败,甘愿受罚,但是弟子对万朝宗绝无异心!弟子有罪,绝不牵连师父!”
尤一心训道:“你这傻孩子,怎么还没懂呢?他们可以原谅你刺杀失败,但不会放过你因宁王而刺杀失败,他们巴不得你当时将宁王和昭明公主一并杀死!你不想牵连为师,可上官元想啊,他就这么做了!”
展英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复杂,心中颤栗,也只是一阵,他很快就有了自己的主意,静默一刻,他忽然掏出腰间的匕首,放在面前,对尤一心磕了三个头,坚决道:“请师父亲手处决弟子,以惩弟子之罪,以示师父清白!”
尤一心被他此举震惊到了,他没想到展英如此刚烈忠义,心中有些不忍。
尤一心转瞬便泪盈眼眸,弯腰为他擦拭脸上的尘土,叹息道:“展英啊展英,师父知道你没有错,师父怎么忍心这样对你?你不要想这种傻事了,师父绝对不会为自保而牺牲你。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就是想救你的命啊……毕竟,你是我第一个弟子,且是最出色的一个……为师一生不娶妻不生儿,早就把你们这些弟子当做自己的亲儿子了……怎么忍心……”
尤一心的哽咽之声让展英肝肠寸断:“师父……弟子无能,辜负师父期望了,惟愿师父无恙……”
“不要这样,展英。”尤一心劝解他道:“师父会无恙的,只要你不被他们拿住……这样,你听为师的,快逃吧,逃得越远越好。”
“师父,你要我做万朝宗的叛徒?”展英惊讶道。
尤一心就知道他难以接受,看到地上的匕首,他明白该怎么服他了。尤一心对他摇头道:“不,为师怎么会让你做叛徒?为师是想让你先保命,然后去做真正有利于万朝宗有利于北梁的事。”
他拾起匕首,抬到自己眼前,“这是宁王殿下赐予你的,我还记得,就在我把你送到他身边当护卫的第一……展英,当初,为师让你去跟随宁王做他贴身护卫时,你向为师许下的誓言,你还记得吗?”
展英点头,目光复杂,“记得,弟子承诺,一心效忠宁王,一生护卫殿下,殿下在,我在,殿下死,我死!”
“你记得就好,为师相信你不会违背自己的誓言。”尤一心计上心头,接着道:“那师父告诉你一个秘密,当初殿下遣你先把南晋布防图送回来,而他随后就往幽州赶,然而他还没进幽州城,就遇伏,差点性命不保。你知道那是谁干的吗?”
“不是罗云门吗?”展英心中一颤。
尤一心将匕首插回他腰间,“不,是我们的新皇,就是当初的宣王殿下。这是为师查了很久才查出来的,其中原因你也能想明白。”
展英不话了,难以置信地垂下了头。
“上次为师去南晋为使,也察觉出,仍有人想暗杀宁王,宁王至今都不安全,不是南晋的人想要他的命,而是咱们北梁的人啊。如今元长老做了宗主,他为什么能取代为师,突然回朝做这个宗主,你明白吗?”尤一心继续诱导。
展英深思,更觉毛骨悚然:“师父……你是,宗主早与陛下……他们都想杀害宁王殿下?”
尤一心看看他,用沉默来回答,然后继续道:“事情已经如此,你难道就忍心看到宁王被害死吗?你可是立誓要保护他的!”
展英道:“弟子明白了,师父是想我去长安继续守护宁王殿下?”
“嗯。宁王殿下不能有失,他若有失,朝中郑家一党必会作乱,到时候北梁危矣。”
“好,弟子必不违誓!这就去长安。”
“你放心吧,这里一切都交给为师了。”
“师父……保重。”
他走后,尤一心拿出袖间藏的毒药,这本来是他想用来劝展英服下,假装展英畏罪自杀的,他跟展英的话也十有八假,比如此时荀韶凌并不知刺杀的事,上官元也没打算用展英来对付他。他是想让展英死无对证,让这件事变得更加可疑,再到荀韶凌面前反咬上官元有袒护荀韶祺之心,把责任全推到上官元身上。毕竟荀韶祺是上官元一手调教的弟子,上官元因为不想杀他而导致刺杀罗云门掌门的任务失败,这定然能让荀韶凌开始怀疑上官元对自己的忠心。
他看了眼这精致的瓶子,掷进了火中,听着泄露出来的毒药在火中发出的呲呲声,叹了口气,“傻孩子,当了细作还这么真……愿你能在长安……长安吧。”
尤一心设法让荀韶凌听万朝宗派人去刺杀景宁,然而因为荀韶祺相护刺杀失败的事,不过他也知道,就算自己不设法透露,荀韶凌迟早还是会知道的,他现在算是看清楚了,这最机密的万朝宗,其实漏得跟个筛子一样,谁都能往里瞅一眼。
很快,荀韶凌就召见了上官元与尤一心,问他们此事。
上官元向荀韶凌承认此事为真,尤一心还在一旁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宗主为什么要刺杀昭明公主?”荀韶凌在他们面前背手踱步,走在殿中烛火间。
“因为老臣得知,昭明公主正在调查南晋官员,树敌颇多,又已议和,她此时必难防我万朝宗,时机已至,老臣便有了这个主意,杀了她,必让南晋大乱,到时候我北梁南征,就少了一大强担”上官元回道。
“嗯,确实是好时机,好主意。那宗主是派何人为首去执行这次任务?”
上官元脸色阴沉下来,“是细作展英,他身手极佳,心思细密,且对长安城最为熟悉。”
“展英?”背对他们的荀韶凌笑了一下:“就是之前随宁王在长安潜伏多年的展英?”
“是。”
“那他为何会失败?”荀韶凌明明已经知道了一切,还是故意问这个问题,帝王的多疑之心,古来如一,尤其是在自己最忌惮的事上。
“因为宁王突然出现,以死威胁,要保昭明公主,展英不敢伤害北梁王爷,只好撤退。”上官元白发白须,立在宫灯下,镇定自若。
荀韶凌点点头,语气变得诡异:“原来如此……确实,怎么能伤害皇兄呢?况且那是他的故主……那宗主没有归罪于展英吧?”
上官元皱了皱眉,回道:“本就不应怪罪,只是……展英不知为何,没有回来复命,潜逃无踪了。”
荀韶凌驻足,回了头,看了眼上官元还有一旁一直沉默的尤一心,没有再追问下去,只一步步向上官元走去,直视着他:“朕还有一问,想向宗主请教。”
上官元躬身一礼:“不敢言教,陛下但问无妨,老臣绝无隐瞒。”
“朕知道你不会向朕隐瞒什么,宗主你的话必是真心。”荀韶凌的目光变得教谁也看不懂,走到了上官元面前,十分地靠近。
他问:“朕只是在想,如果是宗主你亲至长安,那这次刺杀会不会成功?”
上官元抬起了头,心中有了异样的感觉,他已经清楚了这件事让荀韶凌有了什么想法,他也明白这是怎么发生的,但他一时看不清是谁操控了这一牵
“会。老臣必会取昭明公主性命。”他肯定地回答。
荀韶凌再问,“那宁王呢?他可是以死相护……”
上官元一时无言,再开口,仍是肯定无疑:“老臣自有办法在不伤害宁王的同时,杀死昭明公主。”
荀韶凌眼神中期待的光灭了,转过了身,不再看他,冷笑一下,“也就是,你也会保宁王?”
上官元知道他的意思,但自己从不打算向他隐瞒什么,也只好直言:“是,他是北梁宁王,是老臣一手教大的弟子,老臣绝不会伤他害他。”
上官元看着他身着黄袍的背影,也不顾旁边尤一心的存在,上前一步接着道:“老臣对不起他的已经够多了,若连他的命也要夺去,那老臣恐怕是会被地所不容。”
荀韶凌不再什么了,示意他们退去。
尤一心全程没有几句话,只在出殿之前晚了上官元一些,上官元离开后,他回身望着荀韶凌,荀韶凌也感觉到了,抬头与他对视,“长老有什么话?”
尤一心深深一躬礼,道:“陛下,老臣只是想,当初幽州城外,老臣亲自下令,击杀荀韶祺,誓不让他生还帝都……还请陛下勿忘。”
回到钦阁,上官元请尤一心来问话,是想问他可能追查出展英的下落,尤一心表示全力配合,积极地安排人去四处搜寻展英下落。
最后,两位长老独处,尤一心叹息不断,与他聊起之前荀韶凌的那些问题,上官元没什么反应,尤一心则直言,他看出来了,荀韶凌很在意上官元要护荀韶祺这一点,这明显是对上官元有怀疑。
“帝王心难测不是吗?宗主,恕老夫直言,宗主还得谨慎啊……”尤一心按照沈东来提示他的,再一次挑拨离间,抛出一个上官元不得不在意的问题:“多亏宗主回来执掌重任,最近老夫才能得闲,开始思考一件事情,你我都在万朝宗多年,用尽各种方法调查沈东来,可为什么我们始终抓不住他任何把柄?”
本来心不在焉的上官元,终于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长老怎么突然起沈东来了?”
尤一心与他并立在钦阁外,望着寂静的夜空:“因为这个问题,与今日陛下对待宗主的态度似乎有关系。”
“那长老看,有何关系?”
“不知道宗主有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沈东来为什么会屹立不倒?先皇为什么会信任他?老夫经过最近的事,终于想明白了。那就是,沈东来一直是先帝用来掣肘我们万朝宗的一颗棋子。先帝用我们,也在防我们,对沈东来也是这样,所以先帝一直不反对我们查沈东来,同时又给他颇多的信任袒护,让我们一直与他相互消磨,先帝不希望我们和他之间任何一方赢或输……”
“其实,到底,我们都是帝王手下的棋子,或许帝王从未全心信任过万朝宗,就跟他们不会真的信任堂下百官一样……”
“宗主,您已经是宗主了,而陛下,他已经是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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