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廷直起身,脑海中瞬间涌出她的模样,娇嗔可人、柔弱坚强,无论是哪种,都是他所喜欢的心底那人,柔情布满眉梢,正声道:“郑太尉家的独女,郑明娆。”

皇后细细琢磨,喃喃几声明娆这个她似乎有些印象的名字,不一会儿恍然大悟。多年前,太后还在世时,七十岁寿宴举办的极其隆重,邀请了当朝官员所有家眷进宫赴宴,当时便是这个叫明娆的小女孩走丢了,把郑夫人急的偷偷抹泪,被自己瞧见,于是命人去寻,谁知这个小女孩并不哭闹,甚至毫不慌乱的从错综复杂的宫宇中摸索到宴上,当时她细细的端详了一下,只觉得那个小娃娃粉雕玉琢,一双大眼睛明亮间透着聪慧,是个能担大事的。此番听着李彦廷心仪之人便是她,心中自是十分满意。

“彦廷,她是个好孩子,”皇后柔声笑道,“可曾拜会了郑家夫妇?”

“儿臣便是才从郑府回来,紧接着进宫来寻您的,”李彦廷替皇后掖了掖披风,道,“郑家伯父伯母本不想将明娆嫁进皇宫,明娆是他们独女,自是一点委屈都不舍得让她经历的。但是明娆与儿臣情投意合,最后他们终是应了。儿臣此番便是要去父皇那求得赐婚圣旨,叫明娆风风光光的成为我的妻子,定是不能委屈她半分。”

皇后不免为之动容,想当年她也是白府千金,也是与圣上情投意合,定情时他说此生断不会相负的模样,如今依旧历历在目,可到后来,他站在万人之上,宁都之巅后,高贵妃进了宫。他说为了巩固维系大臣,不得已而为之,可到后来,三千宠爱,万分迁就,终是将她骄纵成如今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模样。她忍,她让,只因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她端庄贤淑贤良淑德,可是,她曾经也是明媚肆意过的女孩儿啊。

“彦廷,”皇后将心底的哀伤艰难敛去,目光柔和,看着自己的儿子,语重心长道,“你既承诺了她,便断不要负了她。”你不要成为下一个父皇,也不要叫她成为,下一个我。

李彦廷看着皇后极力隐藏的哀伤,便知她想起与父皇的恩爱往事来,于是握住皇后的手,沉声保证道:“母后放心,儿臣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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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彦廷到御书房时,皇帝正在伏案书法。行云流水间落笔如云烟,满室古墨浓香。大开大合圣上威严尽显。

“父皇。”李彦廷站在面前,躬身行礼。

执笔动作一顿,皇帝一挑眉,看着行礼的李彦廷,吃味的道:“瑾王竟有时间来宫中寻朕了,真是稀客啊。”

他回宫已久,除却衢州之行来御书房汇报贼寇之事,也就在早朝时才与皇帝见面。与时不时便去御书房的邕王相比,自己确实来的不甚勤快。更何况他今日是有事相求,于是低头应和道:“是儿臣的不是。”

皇帝看着他低眉顺目的样子,停下了笔,语气也温和了下来,道:“彦廷此番是为何事?”

李彦廷整理好思绪,正色道:“儿臣想求娶王妃,还望父皇能够赐下一道恩典,叫儿臣风光迎娶。”

皇帝听闻很是惊讶,先前高贵妃求办选妃宴时,自己便有意先让大皇子先行选妃,奈何他迟迟不回都,也只好耽误下来,应承了她,谁知锦城县丞庶女与邕王暗结珠胎之事弄得满都人皆知,一场好好的选妃宴竟是白忙一场,每每想到这都会气结于心,呵斥邕王好多次方才罢休。想到这他沉声问道:“是哪家的小姐?”

“郑太尉独女,郑明娆。”李彦廷缓缓道。

皇帝略一皱眉,郑太尉。不禁想道几天前,祁王来御书房找过自己,有意无意的谈论起郑太尉和他的女儿,皇帝因着祁王拐弯抹角的性子,心下不喜,便故意不去理会他。今日听到李彦廷,也是要求娶郑太尉独女,他未免升出几丝怀疑来。这郑明娆,会不会如锦城县丞那个庶女一般,勾引皇家王爷,妄想一步登天呢。

李彦廷瞧着皇帝许久不曾言语,方才说郑太尉时,皇帝便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李彦廷便误会,是由于郑太尉身处要职,怀疑自己的居心了。想到这,三年前的负气不满丝丝涌上心头,皇后的独守落寞也令自己鼻酸难忍,愈发寒心,这个父亲,果然是当久了皇帝,就觉得他的所有儿子都是想要这皇位的,于是索性心一横,语气生硬道:“父皇且宽心,儿臣只要郑明娆一人,待娶亲礼成后,便返回北疆,不叫父皇为难。”

皇帝未曾想到李彦廷竟如此误会自己,顿时气涌上行,将笔一掷,怒道:“你给朕出去!”并不曾想解释,身为天子,向他人解释具是不屑去做,哪怕是自己的儿子。

李彦廷顿了顿身子,知道此番惹怒了皇帝,但因着他的气恼,却愈发肯定方才自己的推测,于是稍一行礼,不做停留出了门。

走至御书房门口,便听到杯盏碎地声。自嘲一笑,自己对着父亲,永远都是三年前的冲动少年,竟是枉活了这些年岁。

不知停了多久,抬步便要朝宫外走去,这时,御书房的房门开合声音响起,李彦廷一回身,便见着皇帝身边的贴身公公惠恩推门而出,瞧见李彦廷惊喜间向他快步走去。

“瑾王殿下,圣上写了赐婚诏书,叫奴才交给您,可巧儿您还没走远。”

李彦廷看着惠恩双手捧着的明黄圣旨,心底像开了一个大洞,秋风萧萧,就这样苦涩的灌满,叫自己难以招架。眼眶干涩间,双手微颤的郑重接过。

“殿下,奴才说句僭越的话,”惠恩作为皇帝的贴身公公,自小便跟着皇帝,若说最了解皇帝的人,他排第二,便是没有人敢自称第一。见着皇帝与瑾王这些年的生疏,他心中苦涩,却又不能劝说半分,只是心底惋惜,于是他缓缓说道,

“您一直都是圣上心中,最令他骄傲的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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