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羡词正要跟莫谷宣商议诊病事宜,旁边雷守青忽然轻轻拽了下她衣袖,赵羡词回头,“嗯?”

“小姐,”雷守青小声说,“我有点内急,小姐您能……”

看雷守青的神色,赵羡词停顿一下,对莫谷宣道,“莫老板,劳烦稍等,我这里有些事。”

莫谷宣凤眼一扫,不屑道,“一个男子,这般作态!”

赵羡词也不解释,带着雷守青走了一段路,问她,“你看出什么来了?”

“小姐,那莫老板是个姑娘。”

赵羡词笑笑,“我知道。”

雷守青就很惊讶,“这您都能看出来!”

“她年纪比我大,身前已显,若不是宽袍长服,只怕挡不住她身形。”赵羡词说,“想看出来并不难,难得是不敢想。”便轻叹一声,“如今这世道,女子想做点事,太难了。”

“也不见得,”雷守青说,“也就是像小姐这样的大门大户才讲究这些,我们穷人可不分公子小姐,一样的干粗活挣家用,不过女子倒确实比男子能干的活少。想多挣点钱时,人家就不要女子,只肯要男人了。”又说,“就像周府上,那些出门的婆子不也很多?只是不能跟男人争,一有男人,肯定不要她们。”

赵羡词默默听着,“回头有空,你给我细说说。”

“是。”雷守青说,“小姐,我觉得那莫老板是糊弄人的,像个江湖郎中。”

“哦?这话怎么说?”

“小姐,您有所不知。”雷守青长叹一声,“一般正经大夫,一定会把病症交代清楚。像那莫老板,话说的糊里糊涂,听着像很有道理,实际上什么也没说出来,就是这样似是而非的话才唬人。而且,”她犹豫了下,“小姐,看得出您很在意秦小姐,但越是在意才越是容易因此受骗。我们乡下有很多人家,生了病不去找大夫,一是钱不够,二是不信,最爱找这些神棍看病。这些人就跟那莫老板一样,净说些人家听不懂的,先把人唬住,然后狮子大开口,最终却什么治不了。”

雷守青说着,声音低一下去,神色中竟见了几许哀伤。

见状,赵羡词心想,怕是雷家也经历过这样的事。她上辈子死前也见过几次,实际上不独乡下,就是这高门大户里也有好这一套的。

有的有用,有的没用。只是有钱人家是巫、医并用,最后也分不清是谁的功劳。然而穷苦人家,只怕没用的多。赵羡词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雷守青,语言在面对这种情绪时最是无力,于是她只好一言不发,只是轻轻摸了摸雷守青的头,温柔的对她笑笑以示安慰。

雷守青霎时眼眶通红,她想念母亲了。赵羡词此刻的温柔,像极了她病重时的母亲!

“小姐……您不要被骗……”雷守青带着轻微鼻音,“若您特别在意秦小姐,不如多找些名医给她看病。”

“你是个好姑娘。”赵羡词轻声说,“我接触这个莫谷宣,不止是为了看病。这百宝楼能在京畿重地这么大排场,背后的人一定非权贵不可。连周府过来都要登记信息做个铭牌,何况这些入住的商家。百宝楼号称搜罗各地名家,我虽然见识不多,但这可谏斋却从未有过耳闻。而莫谷宣以女子之身扮做男儿,日日在此地打点书局,岂不怪哉?”她耐心解释着,“要么,她身份不凡,要么她就和百宝楼楼主关系匪浅。但不管哪种,以这样的身份,能做她师父的人,不大可能是个故弄玄虚的江湖骗子,我一是想姑且一试,二则是想结交她。”

雷守青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小姐您想了这么多。”

“以后,要想靠自己走下去,就少不得要多想点。”

雷守青又说,“我看这个莫老板,脾气臭的很,怕是不好交往。”

“如我所料不错,她一定愿意结交我。”赵羡词显得胸有成竹。

“为何?您怎么看出来的?”

赵羡词笑而不答,只说,“回去再跟你说。”又问,“你还要去如厕吗?”

雷守青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赵羡词也忍不住笑出声,“真是个鬼机灵!好了,我们回去吧。”

没走几步,赵羡词忽然停住,“那是什么?好香的味道。”

“小姐……”雷守青委屈道,“那是外面卖吃食的,我们还没吃东西呢。”

“不,这是扬城特产花糕的味道,”赵羡词说,“云儿很喜欢,回头给她买点。”顿了顿又道,“饿了吧?你先买点吃的垫垫,我们今日时间不多,事情却不少,回去再给你好好补一顿。”

“不不不,小姐,”雷守青很不好意思,“我不饿……”

“我饿,你去买点吃的来。”赵羡词给了她银子,雷守青乖乖买了两屉包子来。赵羡词却说,“你吃。”

“小姐……”

“吃,一会儿还要你做体力活呢。”

雷守青也是真饿了,三下五除二吃了一半,“小姐,您不吃吗?”

赵羡词摇摇头,“我不能在这里吃,被人看见不好。何况,也没时间。”

雷守青拗不过她,只好自己消灭掉所有的包子,一起回了可谏斋。

莫谷宣依旧懒洋洋地躺在可谏斋的太师椅上,余光瞥见她们回来,动都没动一下。

赵羡词只好道,“抱歉,莫老板,我这位朋友初来乍到,不太熟悉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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