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落,他便果断后退,把药碗放在桌上。

留了句“药会凉,记得喝”,他便转身离开。

而在他走后,房间内的哭声也愈发地撕心裂肺。

夜里,高烧侵蚀了闻月仅有的意识,甚至分不清梦与现实。

她遍体发寒,下意识地裹紧了被子,却也并无太多用处。一片混沌之中,她呢喃着:“好冷。”

房门似乎“吱呀”一声打开了,像是有人冲了进来。

闻月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但她能感知到有一双温暖的手,抱住了她。他的怀抱很紧,带着她喜欢的阳光气息,好似能驱赶她浑身的严寒似的。她本能地往他怀里蜷了蜷,想要汲取更多的温度。

可正当她试图睁开眼,想要看看他时,沉重的眼皮却不叫她如愿。

她虚弱地在问:“道勤,是你吗?”

可那人并无回音。

幻梦之间,闻月眼前忽然映出了谢翊的脸。梦境里,她怀抱然儿,谢翊却横空出现,不但从她怀里抢走了然儿,还当着她的面给然儿喂毒。

然儿是她的软肋,这一幕让她几近崩溃边缘。

忍不住地,她大喊出声:“谢翊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

说到最后,清晰的话全成了抽泣。

许久后,闻月终于茫茫然地从梦境中恢复过来。

她虽睁不开眼,但理智却清明的很。

她知道,她再不想重蹈前世的覆辙了。

面对谢翊,她想躲,她想活!

为了活,她唯独能做的,就是加速一切进程。

她本能地抓住了那个抱着她的人,喊他:“道勤,道勤。”

那人没回话,只是主动握上了她的手,掌心炙热。

她回握住他,声音恳切——

“我们下月成婚吧?我想嫁给你了。”

他久久未答,直到她险些再次失去意识时,她听见头顶传来男人沙哑的嗓音。

并无多话,只是单调的一声“好”。

闻月的心定了,沉沉落入梦中。

再度醒来,已是清晨。

闻月一睁眼,便看见她的床头坐着个男人。不是她想象中的王道勤,而是谢翊。她立刻竖起了满身的防备,飞速从他怀里退出去。

谢翊是习武之人,本就浅眠。

闻月一动弹,他已睁开了眼。

正当他忧心她的状况时,她却已躲到离他一丈远的地方,嘴里满是难以置信:“怎么、怎么会是你?”

他沉着身,一张脸瞧不清表情:“为何不是我?”

“我不是让你去叫王道勤了吗?!”混乱之中,她控制不住悔意,下意识地对他发了脾气。

可发过脾气后,她立刻便反应过来。这不是前世,谢翊与她并无瓜葛。况且在前世时,她在他面前也是只乖乖绵羊,从未敢表露过一丝不满情绪。

思及至此,她立刻爬下床,在他面前深深跪下,“殿下抱歉,大病初愈,思绪混乱,未用敬语还请殿下谅解。”

“无妨。”他轻笑一声:“阿月平日温顺有礼惯了,发发脾气,才见真性情。”

谢翊掸了掸裤子上的尘,翻身下床,扶起她之后,缓步走向门外:“昨夜我原有意去寻王道勤,但你病得委实太重,怕离开出事,便未能前去。至于昨夜一切,你且当没发生过便是。”

“谢殿下恩典。”

正当谢翊合上房门,侧身准备离开时。

闻月没忍住,喊住了他。

昨夜之后,有些话,即便是扯破脸皮子,断她一条腿,她都要问清楚:“不知殿下亲卫何日前来?”

“快了吧。”

“快是指何日?”

“半月之内。”

“那便好。”

谈话之间,谢翊一直未曾回头,也叫闻月看不清他的表情。

须臾之后,他忽地回了头,抬起一双笑眼,浅浅勾唇。

清风微动,撩拨着纸糊的窗,也一并将他的鬓发吹得细碎。他微眯着眼,目光凌厉且肃杀。

这一瞬间,闻月了然,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名动上京城的辰南王世子谢翊,永远绝非虚传。即便是在怒火中烧时,他的神情也永远如沐春风。

他唇角的弧度在无限扩大,轻笑着的眼神仿若藐视时间一切。

他说:“若我说,届时准备带你一并离开呢?”

“殿下自重!”闻月心头一震。

片刻后,顾不上繁文缛节,她像只怒极的猫,即便是面对猛虎,也要瞪圆了眼睛威胁他:“殿下应当知道,南施国国法不允强抢民女,更何况圣上英明已有先规,皇亲犯法,定当重论!”

“自是知道。”

他撩了撩那碍眼的鬓发,装不下去,又恢复了从前那般吊儿郎当的模样:“我不过是听闻你梦中喊着成婚,心想你喜欢那王道勤得紧,便同你开个玩笑罢了。”

闻月脸上没有笑意:“殿下请自重!”

他伸手,将那未能合上的门,再次关上。

临末了,留给她一个傲然的背影——

“你既不喜欢,以后便不同你再玩笑了。”

很多年后,两人方知道。

人这一生,有许多不敢讲的话,都只得以玩笑的方式,才能脱出口来。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