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月又接连等了三日,仍旧没等来谢翊的下属。

谢翊伤已大愈,已能四处走动。

闻月搬了个板凳,坐在前厅的屋檐下,心想这上京城的侍卫办事效率也忒慢了些。怕是属下还没到,谢翊都快能骑上马自个儿回京了。

低矮的木板凳上,坐着个拖着腮帮子的少女。

她刚起床没多久,头顶的发将将用烟粉色的丝带挽了挽,鬓角两侧还留了两撇乱发。分明是一派乱糟糟的形容,若在上京城,如此这般打扮出来便是流言蜚语要叫她不敢做人。可此刻,江南乡野,这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正遥遥地盯着远方出神,不知道又飘到了哪处天方夜谭。

正院里,谢翊佯装挥舞木枝,锻炼体魄,实际一双眼压根没从闻月身上挪开过。

见她似乎压根没注意到自己,他才故作巧合地凑了过去,同她搭话:“你日日在门口等谁呢?”

她挠挠后脑勺,憨憨地笑:“闲来无事,乘太阳。”

闻月总不能实打实告知他,他正盼着她的属下来呢。

谢翊摊开手掌,对向阴沉的天。

与此同时,一滴雨,清脆地落在了他的掌心。

他忍不住戳穿她:“下雨天乘太阳,头回见。”

闻月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正当她想着该怎么圆过去,却见他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问道:“很盼着我早点走?”

“才不是。”她腾地从板凳上站起来:“殿下在此蓬荜生辉,只盼殿下岁岁年年皆处于此,才叫民女涕零。”

他扑哧笑出了声来:“既然如此,那我便再多留几日。”

说完,他捡了树枝,慢悠悠地挥舞着,往卧房去了。

留闻月在那儿,无计可施。

这谢翊怎生如此不识抬举,便是她的画外音也听不出来。

她也够蠢,怎能顺着谢翊这虎狼之子的话音说下去。

自作孽,简直不可活!

转眼,乞巧节如期而至。

夷亭村的风寒之症持续了半个月,如今终于顺利度了过去。村民们囤积已久的相聚热情,也被一并打开。而今又碰上乞巧佳节,无论是乡野,还是县城,皆是热闹非凡。

是夜,闻月独自一人立于县城市集。

周遭红色灯笼连天,人声鼎沸,独她呆呆站在街中央,与这外界氛围格格不入。

自打父亲去世后,闻月便不爱热闹。加之前世,辰南王府那一大家子女人,闹不完的事都让闻月烦心。因此,她最爱独处。

可此刻,只她一人站在大街上,连个同她说话的人都没有,她还是感觉到了难得的孤独感。

昨日,在闻月的医馆。

巧儿临时提议,明日乞巧,想约谢翊一道去县城赏灯。谢翊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是一口应了下来。可过了会儿,又推脱说伤口尚未痊愈,担心人群推搡伤了身子,定要个大夫陪同。

巧儿见状,立马想到了闻月。她本就担心与谢翊独处,难免生出些尴尬,多个熟人闻月不仅能照顾谢翊,还能缓解两人独处的尴尬。她一想,何乐而不为?

于是,便生拉硬拽地把闻月拖进了县城的集市。

至于闻月是如何落单的呢?

闻月觉着,怪就要怪那个该死的谢翊。

他平日里对巧儿便不冷不热的,可后来到了市集,他竟然破天荒地拉着巧儿,喊她一道去街末的花灯摊上买兔子灯去了。巧儿本就对他鬼迷心窍,如今他主动提议,巧儿更是将闻月忘了个精光,追着谢翊转头就跑了。

而后,多余的闻月就被扔这儿了。

闻月绕到街边,寻了处河堤旁的栏杆坐下。

落坐没多久,身旁就来了一对男女。

男人买了对簪子,正动作温柔地在给女子簪发。

闻月见状,心底的怒意又多了一层。要不是谢翊这拖油瓶,或许今日乞巧,她还能同县城里的书生未婚夫一聚。指不定他也会送只簪子给她,郎情妾意,可不美妙。

当然,闻月光也就是想想罢了。

她特意坐远了些,不去打扰那对男女的甜蜜时光。

闲来无事,她便捡了根树枝握在手上,对着地面胡乱画着。可此刻,她心底的那股怨气压根没消,不由地对着地面嘟囔:“死谢翊,臭谢翊……”

口里念叨着,手上也不自觉地画了出来。

待她反应过来时,一双黑靴已停在地面上那几笔字迹上。

头顶传来谢翊低沉清灵的嗓音:“在叫我?”

闻月见状,立刻慌了神,腾地从栏杆上坐起来,生怕被谢翊瞧见了她地上画的字,她还故意走进几步,险些快靠到谢翊的胸膛:“没没没,是您听错了。”

他蓦地笑了,低了头:“所以你在这地上画得是什么呢?”

“随便画的,您别看了。”

眼见谢翊退了一步,大有要蹲下去查看的迹象。

冒犯亲王名讳,那是死罪。

思及至此,闻月顾不上其他,眼疾手快地伸出细长的两根手臂,牢牢地抱住了谢翊,一点点将他往街上挪:“我的字迹丑陋拙劣,千万不能污了您的眼。”

谢翊倒是配合,她往前一步,他便后退一步。最后,任由闻月将他挪到了街中央。

须臾之后,待危机解除,闻月才松了口气,她正想开口转移话题,可一抬头,就猝不及防地与谢翊低头的目光撞在了一块儿。

她这才察觉,她至今还抱着他。

这拥抱的姿势,在街中央,要多突兀有多突兀,甚至还有点儿惊世骇俗。

周遭有人絮絮叨叨地在议论……

“这年头未婚男女可真不害臊。”

“是啊,是啊。”

闻月不自觉地红了脸,吓得立马松开了他。

可谢翊倒像是无所谓似的,甚至半歪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

她只觉得脸烧得更烫了:“抱歉,刚无意冒犯了您。”

“无碍。”

谢翊嘴上说无碍,可那一双打量的眼,压根没从她身上挪开。

闻月忐忑不安地绞着袖口,过了会儿,她忽然反应过来,来回往谢翊前后瞧了好几眼:“咦,巧儿呢?”

“巧儿姑娘被她父亲接走了。”

“接走了?”

“正是。”

闻月纳闷,巧儿约谢翊出门,定是寻了借口瞒过了村长的。既然如此,村长又是如何知道巧儿在此,又顺利将她接走的呢?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