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越是这样,苏染就越觉得不能放任他这样下去。她潜意识中晏璟尘还是个比自己小的孩子,总这么少年老成,不受外物感染,长久以往唯恐他将来看破红尘去当和尚。

他现在她爹娘唯一的儿子,将来要给爹娘养老的人,万一真想得太开出家了,她爹娘谁来照顾。

难怪她爹要让她每天都来陪着,一定不让他孤孤单单地待着。苏染感叹,不愧是养大他的人,果真是最了解他的。

“哥哥你要实在觉得无聊,要不我来念书,你躺着听?”苏染拿出一摞子书,什么《琼林幼学》、《诗三百》、《三字经》,甚至还有一本《山海经》。

然而晏璟尘根本不理睬她,继续翻着手上的书。

苏染皱眉看着那本书,那是一本崭新《中庸》。

“哥哥将来是要带兵打仗的,怎么会喜欢这种让人没有悲喜的书呀,这都是老学究喜欢的,哥哥怎么不看兵法呢?”兵书虽然打打杀杀,但好歹也是有情绪波动的。而中庸看多了整天进行自我修养自我约束,最后做到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静随天外云卷云舒。

要是真太平和合的境界,还算是正常人吗?

“你懂?”晏璟尘终于分了一点点斜视的目光给她。知道她识字不少,却没想到她还能区别《中庸》和兵书。

“中庸之道嘛,不就是教人不悲不喜,像老和尚一样吗?”苏染反问,“难道战场上不该是杀伐果断,利剑出鞘?”

当初被困林家时,她可就靠着各种书籍打发时间的。

“谁教你这些的?”小姑娘家就算识字,看得不该是什么女训之类的?

呃,苏染后背发凉,嘴快了,暴露太多。“爹爹去世前,常常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就记住了。”

“没错,”晏璟尘继续垂眼,随手又翻了一页,道:“中庸可静心。”

苏染脱口而出,“想静心?那为什么不读佛经?别人静心可都是读佛经的。”他这借口找的不高明,打发不懂事的小孩呢?

“战场杀戮之人读佛经,岂不是玷污佛门清净。”

晏璟尘读中庸,真的只为静心,他需要一个能压制自己的理由,只是他书房里兵书谋虑的书居多,不过是因为中庸是其中最为平和的一本,才被他拿来读罢了。可就这么点打发时间和精力的事,也被扰了清净。

“唔。”明知还是借口,却不知道怎么反驳,苏染干脆坐在桌前,用手拄着下巴,嘟着嘴不说话。

以静制静。

“你整日在这不觉得闷?”晏璟尘有些头疼,静心已经压制不了心底的烦躁,他就想一个人待着。

苏染撇撇嘴,这是准备撵人了。不过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她可以回去休息了。但是这两天养成的习惯,不想让他占上风。

“爹爹说让我好好照顾哥哥。”

苏染搬出晏劲这块挡箭牌,晏璟尘默默地收回视线,再次翻开《中庸》。他爹的话,他不能不听。只能期待某个人能已经说累了,可以歇歇嗓子了。

晏璟尘抬头看了眼一旁倚着柱子的晏路,后者尴尬地摸摸鼻子,眼神飘向窗外,全当自己没看到。

晏路觉得自己很为难啊,主子的眼神他不是不懂,可七姑娘现在做的事是将军授意的,而他也不想自家公子太过清冷没人气,只能忍住不看,心里默念“公子我都是为您好,千万别因为这事就发配我去大营受苦啊”。

晏璟尘见此,书也不看了,往角落一扔,直接躺回床上,闭目养神。

苏染挑挑眉,又来这套,嫌她烦是吧,想睡觉是吧,可以呀。她爹说了,做事是不会一蹴而就的,凡事要有耐心,慢慢来。

“哥哥睡了,屋子里不适合放冰,你们把冰鉴撤下去,免得着凉。”

这个季节很热,坐着不动都会流汗,想着凉真是不容易。而晏璟尘因为手上失血常常嗜睡,大夫只允许房中放置一个冰鉴,还要离他远些,免得睡梦中发汗,伤风。

可晏璟尘不喜欢热,平时夏季屋子里都放两三个,如今只给一个不说,还放的远远地。这也就算了,现在一个都不给留,这丫头想干嘛?

闭着眼的晏璟尘微微皱眉,这丫头就跟他杠上了吧。不让她说话,就这么折磨他。

他突然有些怀念晏小胖和晏小八在家的日子了,那两个天天在家,有个人就没时间天天来这了。家里安静挺久了,揭几天瓦也不是不可,起码他这里可以安静几天。

他喊来晏路,交代他先去校场把人接回来,又让他去了郊外山里取东西。安排好一切后,屋子里静得连呼吸都能察觉到了。

晏璟尘重新坐起身,靠在床头,伸手从枕头后面抽出一封尚未启封的陈年旧信。泛黄的信笺上写着:“瑀儿亲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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