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前一步,手快要抓到他,谢九桢却向后退,看在姚妙莲眼里,像极了因心中不忿而导致的疏离,不忿的话,是不是证明他心中还有她?
“亦清,你若心有不甘,现在也为时不晚,先帝已经故去,彻儿还小,如今是我姚妙莲独揽大权,你为当朝太傅,整个大胤都攥在我们两个手中,就算我们做什么,又有谁敢指摘呢!”
姚妙莲大声说道,眼中满是狂妄,再也没有方才的纯真烂漫。
谢九桢本是垂着头,忽然抬眸,眸中被霜色侵染,好像能一瞬间将人看破,姚妙莲一怔,被他的眼神吓到,向后退了一步。
“太后娘娘似乎对臣有些误会。”
“误会?”姚妙莲眯了眯眼。
“臣从未对娘娘有过任何企图。”谢九桢直起身,深邃的眼眸里不见任何波澜,仿佛在说一件跟他毫不相关的事。
姚妙莲脸色有些难看:“当初,你对我那么好……若不是求而不得,你为何答应娶了跟我长得那么像的晏氏女?”
“难道,不是娘娘下的懿旨吗?”谢九桢竟然笑了笑。
“你可以拒绝。”
“臣为何要拒绝。”
姚妙莲一怔,似乎不敢相信他会这么无情,心中一急,她道:“亦清,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只是……知道陪不了你,所以才将她放在你身边,做个念想,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魏王殿下今日在昭阳殿留了许久,臣可以问问,殿下同娘娘都说了什么吗?”
姚妙莲脸色一僵,所有的话都已经说不出口。
谢九桢不再多言:“臣告退。”
他问完问题之后不求回答,转身便走,如此干净决然的举动让姚妙莲措手不及,所有旖念都消失不见,她忽然开始恐慌。
昭阳殿一定有他的眼线。
而他不求答案,是因为心中已有答案,莫非昭阳殿的一举一动都被他握在掌中吗?
她固然喜欢他,但她也怀疑他,防备他,忌惮他。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都像是暗示与威胁,做到这么高的位子,他求什么呢?他安于现状吗?他有更大的野心吗?
姚妙莲愣住了,甚至连让他站住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谢九桢出宫后,在马车上睡了一会儿,星沉问他是否要回府,他说不回,于是就一直等到了早朝。
早朝散去他才回府,本想在揽月轩小憩一会儿,没想到脚还是不自觉地迈向栖月阁的方向。
一看到晏映,满身的疲惫便袭来,他好像才终于可以卸下所有心防安心睡一觉儿。
但晏映似乎不太高兴,情绪一直不高,午后去揽月轩读书,她也一直闷闷不乐,谢九桢第一次觉得头疼,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夜他太过放肆了,才惹了她不开心。
本打算睡前问一问,鸣玉却来敲门,谢九桢一听说秋娘又闹起来,便什么都不顾了,连衣裳都忘了披,就匆匆赶去望月阁。
晏映从没见过先生如此失态过,他一直都镇定自若,遇事从不慌乱。那秋娘究竟什么人,她也突然开始好奇起来。
晏映披上狐裘,又拿了一件先生的厚氅,跟着去了望月阁。
她曾听府上下人说过,秋娘得了失心疯,是个疯癫的女人,她想象中,该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脏兮兮的模样,可到了望月阁,她见着秋娘真容,却被惊艳得说不出话来。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眼波若秋水,红唇皓齿,梳着一丝不苟的髻儿,穿着颜色鲜亮的衣裙,如雪夜里绽放的红芍药一般,艳丽得让人挪不开眼。
即便她眼角已有细纹。
她去的时候,秋娘正用力推开谢九桢,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手上拿了一把剪刀,对着自己的脖子。
她哭着也是美的,只是迟迟下不去手,晏映仿佛能看懂她的眼神,那大抵是怕疼吧。
她昂着头,眸中含泪,悲切地望着上面,好像能看到很远,嘴上哀声唱着:
“车遥遥兮马洋洋,追思君兮不可忘。
君安游兮西入秦,愿为影兮随君身。
君在阴兮影不见,君依光兮妾所愿。”
歌声凄婉哀怨,晏映竟然觉得鼻中酸涩,心里微微泛疼。
她一遍一遍唱着,不肯将剪刀放下,下人们不敢上前去夺,连谢九桢都无法近身,他只能低声劝着:“把剪刀放下。”
那声音有些疲倦和无奈,这样的场景他也许见过很多次了吧,可秋娘依旧没理他,自顾自地唱着,晏映抿了抿唇,走上前去,向她伸出手。
“划伤这里,很疼很疼的!你把它给我好吗?你念的那首诗,我也会,但我不会唱,你能教教我吗?”
她声音温柔,像是哄小孩子,秋娘真的停了下来,转头看了看她,谢九桢也看过来,神色有些复杂。
秋娘怔了怔,面色一喜,她突然将剪刀一扔,大跨步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将她抱得紧紧的。
“我好喜欢你!”她大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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