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不必要用一座这么宏伟显赫的府邸接济!
晏道成却是望着大门看了很久,眼中有抹不去的怀念和愧疚。昨夜风雪喧嚣,谢九桢言及晏氏会驱逐他们,他能解他们燃眉之急时,晏道成心中满是感激,可是今日到了这里,他却连踏进里面的勇气都没有。
如果是别处,哪怕只是一进的小宅,他也可以接受,可是这个地方,他没脸进去。
晏道成转身便要走。
“怎么,这里有何不妥?”
清冷声音一出,晏映立刻打了个哆嗦,谢九桢不知何时已站到他们身后,白衣伫立,与雪地融为一色,黑眸深邃淡漠,虽是看着他们,却又像是未曾把他们纳入眼中。
晏道成轻咳一声,隐藏脸上情绪,走到他身前,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想到,这礼会这么大。”
“恕我受不起。”
谢九桢抬眼看了看晏映,将那人看得脊背僵硬,复又收回视线,淡淡道:“这座府邸,是先皇赠予我的,你被晏氏逐出家门,在洛都声名尽毁,成为笑柄,要想女儿风光出嫁,面上总要过去。”
他顿了顿,眉头轻皱,又道:“我已找不出第二个府邸来安抚你们。”
这模样倒像是他们嫌弃谢九桢找的这个地方一般……曾经的清河王府,东楚后裔御史中尉萧彦清的府上,他怎好意思嫌弃?
晏道成垂眼深思,他的确因为女儿风光出嫁那句话而有所犹豫。
“你为什么……要这么帮助我们?”晏道成忽然抬眼,这次眼中充满怀疑,“太后懿旨,你似乎也不必一定要遵守,以你的地位,尽可以用别的理由来推托。如今我们逢难,你又不惜以先皇赐予的府邸相救帮扶,我实在……”
“有什么问题吗?”谢九桢不太高兴了,眉头拧紧,有些不耐,“我说过会负责。”
晏道成一怔,半晌后无奈地笑笑,终归是他自己的心魔,眼下已是最好的结果,如果真让他女儿在破落的小宅院里出嫁,他恐怕一生都过意不去,谢九桢究竟要做到何种程度才会让他放心呢?
“如此,多谢大人了。”还没礼成,谢九桢依然比他尊贵,晏道成没了之前的敌视与猜忌,真诚地施了一礼。
谢九桢让了让身,没受。
下人将一车车行李运进去,等到东西收拾差不多了,晏道成见谢九桢还没走,便犹豫着上前,假装客气客气:“可要进去坐坐?”
谢九桢收回视线,抬脚上前,也不推拒:“也好。”
本是试探地说说,没想到谢九桢竟然真的答应了,晏道成捉摸不透这个人,摸摸头跟着走进去。
到了里面,那人忽然止步,转身看了看憋着忍着不出声的晏映。
“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晏映一愣,下意识低头走过去,弓了弓身:“先生请讲。”
还是俨然把自己当成一个学生。
晏道成扶了扶额,要说话,被舒氏拉住,连着自己的儿子一起带进去了。
白墙青瓦,梅香四溢,左侧的梅园淡雅清致,一条青石板路蔓延无尽头,应当是受他吩咐,整座府邸已被人修整过了,地上的雪也清扫干净。
谢九桢向前走去,并未着急说话,晏映想了想,也跟上前。
“先生,你有什么话说?”晏映声音温软,情急之下带了平阳口音,听着让人莞尔。
谢九桢慢下脚步,伸手撩起一支梅,指尖上沾了细雪,他轻捻手指,道:“卧佛寺听到的那件事,你不必在意,只要在我身边,便没人能伤得了你。”
晏映偏头看着他,眼中美景被朦胧的银色日光搅晃,竟然有些看痴了,等到那人说完话,她才回过神来,脚步一下顿住。
“卧佛寺听到的事……”明亮清眸眨了眨,她眼中疑惑,“我听到什么事了?”
谢九桢也随她停住,转身看了看她,清冷双眸中难得露出几分探寻:“你不记得了?”
晏映摇了摇头:“我额头上受了伤,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难道在寺中,我真的听到了什么隐秘,所以才会有人——”
她急忙掩住唇,心中后怕,父亲说连他都查不出背后之人,说明这人不是六大世家,就是更高的存在,倘若被她听到了秘密,恐怕真会丢了命……所以,先生此举是为保护她,并不仅仅是护她名声?
“那马车上的事,你也不记得了?”谢九桢忽然问她,除去眼中探寻,唇角竟然漾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晏映以为自己看错了,睁大了水眸想要瞧清楚,谢九桢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记得也好,有些事,不知道才能保命。”
“那先生,对我……”晏映知道先生没对她坦白,可眼下她有更加好奇的事,她勾着衣服,那句话说到一半,忽然咬紧了唇不敢继续问下去。风吹梅枝,雪花散落,她立在风雪中有些萧瑟。
越萧瑟越惹人眼。
谢九桢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眸色一暗,他忽然走过去,解下狐裘,长臂绕过一圈,带着些青草香的温暖覆上她肩头。晏映僵直了身子,等着先生退后,可他为她披上狐裘之后,竟然没有离开,两人近在咫尺,他衣上熏香比梅花扑鼻。
晏映整个人被他笼罩,心头扑通扑通跳,阿姐说她就要成为先生的妻子,所以,不应该再秉持学生作态。
她忽然抬头,踮脚在他唇上印下一吻,触之即离。
温热的柔软让谢九桢位置一怔,眼中隐隐错愕,两只手不知该不该放下,晏映红了脸,心头顿时有些后悔,可又不想露出后悔的神情,便仰着头,眸中氤氲水色。
“我亲错了吗?”她问。
谢九桢久久未说一句话,他紧了紧眉,转身向梅园深处走,脚步竟然有些难以察觉的紊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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