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六,你也不能这么说,这桩婚事是太后娘娘定的,我阿妹又有什么办法?”帮她说话的人是晏萍,虽是这样说,却又好像将她推到了风口上,果然就听滕六噗嗤笑了出来,声音发冷:“原来是妹妹委屈啦,我不体谅,我的错,妹妹也不要伤心,日子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那天的!”
滕六,听姓氏就知是出自六大世家的清河滕氏,这敌意也不像冲着晏映来的,而是整个晏氏来的,滕晏两家不和,洛都早有传闻,郭家却还把他们往一起凑,不知是为什么。
“那就,借姐姐吉言。”晏映软软地施了一礼,全不把她的话往心里去,那滕六变了脸色,像一个拳头打在棉花上。
这点花样,终究还是太搬不上台面了。
“好热闹!你们这是往哪去?”
有个男声忽然闯入众人耳中,大家弃了这场闹剧,纷纷回头看去,就见前面的平湖柳岸旁走过来几个人,都是公子做派,有个人,手中还拿着折扇。
也不怕冷!
大多数贵女们都用手袖遮住脸,偏过身子去,虽然也要偷偷看一眼外男,但矜持的样子得做出来。
大胤男子盛行风流潇洒不拘小节的做派,女子们却一个个画地为牢,越发活回去。前朝时,女郎们出闺阁都不会被人说三道四,而今却大不一样。
这点上实在不如南禹。
“二哥,”郭芙梅迎上去,“你怎么带着外男进来了!”
被喊作“二哥”的人笑了笑,瞄了一眼后头的遮脸的女郎们,道:“弘文说起咱们府上那条热溪,寒冬而不结冰,实属罕见,正要去那边行流水宴,父亲已经答应了,你要不要来!”
郭芙梅有些犹豫,那人又道:“有下人们跟着,还有那么多双眼睛,你怕什么!”
兄妹两人商量起来,晏映觉得无趣,偏头看侯府的平湖,这侯府真是大,又有湖又有溪,后面还有个小山头,足足赶上十个晏府。
正感慨着,忽觉身前有道人影,碧落推她,她抬头,一看竟然是大哥——刚才他隐在那些公子背后,她都没看见他。
“一会儿要行流水宴,外面冷,你披上这个。”原来是晏归宸怕她冷,才拿了披风给她,听大哥的意思,是早就决定要办流水宴了。
给她披上披风的时候,晏映听到大哥在她耳边说:“淇阳侯想为儿子择妻……”
晏映眼睛睁大,抬头看了看他,怪不得一个抓周宴也要弄得如此声势浩大!
正想着,晏归宸身后突然蹿出来一人,那人冷不防跳过来,把晏映吓了一跳,不等看清人,先闻其声。
是集愤怒、不解、惆怅、怨念、悔恨为一体的声:“晏二,你骗人的本事厉害啊!”
一时之间,许多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晏映被盯得如坐针毡,她眨了眨眼,顾不得旁人的眼神,先是讪笑两声:“呵呵,是原师兄啊……”
晏归宸变了脸色,一向温顺的双眉都立了起来,他一把抓住原随舟的胳膊,低声威胁道:“别给我妹妹惹麻烦!”
相州原氏,最不拘一格的二公子原随舟,当初翠松堂进学时,三人关系最好,不过,三年里原随舟都把她当作二弟,怎么现在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晏映瞪了一眼大哥。
晏归宸只当作没听见,紧紧拽着原随舟要离开。那人剑眉星目,疏朗俊逸,常常挂着恣意的笑,看到晏归宸如此紧张,赶紧伸手打住:“行行行,我不在这找她算账好了吧!”
他压低了声音,没什么人能听见,晏映呼出一口气,又感觉到他射来锐利的视线,仿佛说“你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
郭芙梅跟他二哥似是商量好了,人们都跟着她们往回走,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晏映不好赔罪,只好偷偷合十双手,给原师兄告饶。
原随舟冷哼一声。
为了避嫌,晏映也不跟大哥走在一起,只好跟着晏萍。刚才的事晏萍看了大概,在流水宴上落座之后,她凑过来:“你原来认识原家二公子?”
晏映顶替自己二弟进学的事不能说,一来女子同男子一同学习容易惹人非议,二来,她就要嫁给谢九桢了,乱了师生本分,更是有违伦常,被追问,她也不着急,只是跟晏萍笑笑:“原二郎跟大哥是至交好友,自然是知道我的。”
“原来是这样。”晏萍适可而止,不再多说。流水宴开始后,有兴致的人开始吟诗作赋,京中贵女通常都是有些才情的,这点场面难不倒她们。
晏映蛮喜欢这种场合,为躲原随舟的视线,只得把头往晏萍那边瞥,却看到了她身边有两个贵女在交头接耳。
“听说了吗,定陵侯也来赴宴了!”
“怎么可能,定陵侯跟淇阳侯有过节,从不往来,怎么会来赴宴呢?”
说完,那两人齐齐一怔,竟是一起扭头看过来,视线好不明显!晏映顿觉脸上火燎。
难不成、难不成还是为了她?
“妹妹怎么不喝酒,这是果酒,喝了也不上头的。”
晏映来不及羞怯,只是一下子想到了先生提到的《遗武陵王》那首诗,眼前晏萍笑得和蔼可亲,像是真把她当作亲妹妹一样。
她知道先生是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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