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御前禁卫拉弓放箭,帮助武士射下了那头猛兽。惨叫声停了,戚慎厌恶似的看了眼铁笼惨状:“放归山林。”

在场所有人都很惊诧,这是第一次在这样的表演中没有死人,而且还是戚慎亲自下令救下来的。

翟扈诧异地行礼问他:“天子,可是表演没有尽兴?”

戚慎吝于回答,起身准备回去陪景辛。

“王上,难得远行狩猎,此次意外频频,您未曾尽兴,臣等惶恐。”起身来的是秦无恒,他道,“那不如请山中女仙来献舞?”

戚慎已经步下台阶了,闻言停下脚步,他深色的眸子看不见喜怒,颔首答:“甚好。”

于是宫人迅速将现场清理干净,铺上玄色地毯,乐师也躬身入内依次坐开奏乐。

红衣女子娉婷婀娜,从尽头款步而来,夜色渐浓,她身影更添婉约。她的舞姿袅娜里自带风骨,动人中却不媚俗,目光落向最高处的戚慎,每一个宛转眼波里都是温柔含羞。

戚慎握着腰间系带上垂挂的佩绶,捏扁又松开,很愉悦的神色。

沈清月会的舞很多,她也练过防身的武功,比普通舞女更具轻柔感,起跳的一些动作在她这里就像飞,长长水袖甩出,她十足一个林中的仙女。

戚慎满意地弯起唇角,欣赏够了:“赏。”

他起身离开,恭送声一片,秦无恒与沈清月跟在他身后。

戚慎乘着夜色,说起:“林中的萤火虫比王宫多。”

秦无恒看了眼高低飞过的一片萤火虫:“是的,但臣记得哥哥不喜欢虫子。”

戚慎勾了下唇角。

秦无恒交代身后侍卫:“天子居住处做好驱虫,不可懈怠。”

“阿恒曾为寡人捉过萤火虫,放在绢灯中,我们追跑在宁翊宫的庭院里。”

秦无恒很快笑道:“是啊,都有很多年了。不想哥哥还记得。”

戚慎握着腰间的软圆团子:“寡人弑兄夺位,不尊父母,王室三十七个兄爵姊妹被寡人赐死发配,后宫妃妇寥少,膝下又无一子,臣子不亲近,子民不拥戴,寡人真的是个暴君,太残暴了?”

秦无恒不料他忽然有这样的感触:“哥哥,为何如此感概?”

“刚刚寡人瞧见陆公被笼中惨状吓坏了,霎觉扫兴,一时想寡人是不是太残暴了些。”

“没有人知道哥哥所受之苦,兄爵公主各为私利争夺杀人,他们又何来纯良。陆公素来有慈悲之名,他不敢看笼中斗兽可以理解。天子为尊,您是苍生之主,武士与兽博您一乐是他们的荣幸。”秦无恒一腔深切情谊,抿起唇说,“只有臣知道哥哥所受辛苦,臣希望哥哥你快乐。若世人要说天子残暴,那便让他们说臣吧,反正一切都是臣安排的,与哥哥无关。”

戚慎背对着他,良久才转过身来。

沈清月立在稍远的地方,宫人也都不敢靠近。他们二人相互凝望彼此,戚慎问:“那可你记恨寡人赐死秦邦?”

秦邦是秦无恒父亲的名讳。

秦无恒决绝道:“父亲不配做父亲,他害死了母亲!”

戚慎微微颔首,夜色如他眸色一样幽深,他说辛苦了,睨着不远处的沈清月:“让她跟上来,你且休息吧。”

戚慎径直走向温泉处,宫人要为他宽衣,他噙笑睨了眼跟在身后的沈清月:“先为她宽衣。”

沈清月望着池中腾升的水汽,手不由自主握向腰间的短刀。

成福瞧见:“御前不可带刀,沈姑娘……”

“这刀精美,给寡人看看。”

沈清月解下,成福呈上,戚慎望着这刀鞘上镶嵌的精美红宝石与东珠,又拔出短刀,手指抚过利刃。

“是把好刀。”他递给沈清月,“寡人喜欢带刀的美人,御前你也可以佩戴。”

沈清月盈盈抬眸,惊喜般冲戚慎致谢:“天子……”

“嗯?”

“您与传言中不一样。”

戚慎问哪里不一样。

沈清月说:“您笑时也很温柔。”

戚慎哈哈大笑一声:“与寡人共浴?”说完这句,他的笑顷刻敛下,表情的起伏被他掌控自如。

沈清月愣了瞬间,在犹豫里宫女已经上前要为她脱衣,戚慎也眯着眼惬意地在等她。

她敛眉:“民女有罪,民女这两日身子不爽,所以,所以不便……”

“哦。”戚慎淡然转身,“那你退下吧。”

沈清月如释重负,离开温泉时却总觉得哪里对不上,好像是戚慎的表情。他变脸太快,让她总感觉周身有一股冷意,但自古天子应该皆是如此吧。

戚慎并未沉浸在温泉池中,洗去一身血腥之气后便很快上岸了,自己闻了闻墨发与衣襟,皱起眉:“寡人身上可有味道?”

成福凑上去闻了闻,忙说没有。

他不信,吩咐:“把香点上。”

成福忙点起龙涎香,心里暗叹他这身上哪有味道,他坐得高离得远,根本沾不上血腥气,而且这一身龙袍已经够香了。

戚慎坐在香雾里足足喝了三盏茶才起身回去。

他跨进门槛便问景辛在做什么,宫人回已经就寝,但她没睡在他那间屋内,他去了她的房间。挽绿与留青汇报着白天沈清月来探望了景辛,又上前为他宽衣。

戚慎抬手示意她们退下。

他自己解开玉带与外袍,怕宫人窸窸窣窣的吵到景辛。哦不对,吵到他第一个子嗣。

行至榻前,他掀起帐幔,女子正酣睡,衾被上花团锦簇都不及她颜色娇艳。他抿了抿唇睡到她身旁。

但景辛好像是做梦了,先是蹙了下黛眉,而后口中也发出细碎的声音,像在喊她自己的名字。

这不是个美梦。

景辛梦到了原主。

她的梦里是水彩颜料的斑斓绚烂,原主却一身古典曳地长裙朝她走来,一面问她在画什么,一面又吐槽她画得不好看,妩媚的脸滑稽得让景心想笑。

原主忽然正色凝望她,一言不发,最后眼泪掉出眼眶。

景心看得慌了,原主终于对她微笑起来,说谢谢她。

“谢谢你景心,谢谢你护住了我的小王子,我便了无遗憾了。”

原主说完美丽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白雾中。

景心喊她名字,喊得嗓音嘶哑都没有再看见人。

她蓦然睁开眼,黑黑的一片,只有个人影在眼前晃动。

她吓了一跳,男子磁性的嗓音响起:“是寡人。”

“做噩梦了?”

她含糊答了一声,闻到鼻端太香,打了个喷嚏忙缩进被子里。

“受寒了?”

好吵。

“王上,你身上太香了。”

戚慎在夜色里一顿,自己闻了闻:“睡吧。”

景辛的抱枕被他拿走,她翻了个身怀里没东西抱,鼻端的龙涎香一时也扰得她睡意全无。睁开眼,她想了想,干脆翻身假装嘤咛一声环住了戚慎的腰。

反正腹中的小包子现在是她的护身符,他不敢乱来。

她像云卷那只小奶猫一样慵懒地往他颈窝拱:“王上晚上都在做什么呢?”

“看舞。”戚慎顿了顿,没说血腥斗兽。

“什么舞呀,美人跳舞还是武士搏斗?”

“你不睡?”

“王上吵到臣妾了。”她问他是什么舞。

戚慎道女子跳舞。

景辛微愣:“沈姑娘跳舞?”

戚慎唔了声。

景辛知道他有计划,但还是担心沈清月强大的女主光环,她很想问戚慎他的计划是什么,可见识过他如此深的城府,知道问了也没有答案。她犹豫着假装吃醋般问起:“那您与美人都做了些什么呢?”

“想知道?”

“嗯。”

枕边男子的呼吸略粗重,忽然翻身将她圈在身下,滚烫大掌也滑进了她腰间。

她吓了一跳:“王上——”

他扳正她要躲的脑袋,凉凉的唇强势落下来。但她躲开了,那凉意触碰到她嘴唇和脸颊,胡茬扎得她吃痛哼了一声。

戚慎是没有胡子的,他的脸俊美漂亮又很干净,少数的几根胡须剃过,但这几日冒出了胡茬,她肌肤本就薄,被扎到又痛又痒。他似乎发现她躲的是胡茬,来了兴致,她越躲他越兴奋,长臂穿过她腰际,故意扎到她尖叫几声才放过。

门外响起宫人的脚步声,长欢闻声担心景辛,正进门便被戚慎威喝道下去。

景辛好想骂人。

狗男人太特么会玩了!

但她什么都没说,而是哭。

她啜泣起来,这声音很小,却在夜里格外清脆。

戚慎搞不懂她:“碰到你伤口了?”

景辛不说话,只抽噎。

戚慎:“……”

“寡人没说要你。”

“你跟美人就这么玩的?”

“……不是。”

景辛不相信,抽泣声十分可怜。

戚慎略有些恼意,他并不懂安慰人。

“寡人与她什么都没有。”

“臣妾问您跟美人做了什么,你就亲我扎我,不是用行动告诉臣妾你与美人也这般玩的吗……”

戚慎严肃道:“寡人亲她?”他嗤笑一声,不屑,“想都不要想。”

那种女人他不会碰分毫。

秦无恒把自己的女人献过来,他想想都反胃。他是禽兽?是个女人都能看上?

景辛啜泣声没停,但总归是小了。

戚慎嗓音低沉:“寡人亲你,想亲就亲,无他之意,大可不必哭哭啼啼。”

“你不喜欢臣妾哭吗?”

戚慎颔首,片刻后发觉夜里瞧不见,便低沉地嗯了声。

景辛:“那往后王上要逗臣妾开心,不要让臣妾哭,好不好呢?”

戚慎:“当然。”他嗓音暗哑,“但床上的哭不算。”

景辛愣住,脸瞬间烫了起来。

狗皇帝,真是又色又狗啊。

她翻了个身,假装羞红脸:“臣妾困了,王上不要搂着臣妾可好,您身子烫。”

“睡吧,明日寡人带你去一个地方。”

景辛问什么地方,戚慎没有答。她找到了那个抱枕,放到了中间的位置,他半夜应该不会兽性大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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