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大声,女子不能再装聋,她回过头,如今的她已经有足够的力气甩开他紧拽她的手腕,“皇上此话怎讲?”
她究竟怎样碍到他的眼了。
男子笑里藏刀,像一把针扎在女子胸口,“之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可你也不用这样报复我吧。”
“皇上是觉得末将成为将军,上阵杀敌为西良效力是报复你。”女子再不会为他假惺惺的笑动容。
男子收敛笑容,语气锋芒毕露如刀刃,“你知道我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牺牲了多少吗,你的出现只会让我想起当太子时的万般不易,只会徒增我的烦恼,所以我不想再看见你。”
“所以你抛弃当时的一切人一切事以为便可以重新开始。”
女子冷笑,霸气道:“皇上,你错了,我能成为一名将军并非是因为要报复皇上,而是我有这个能力,不管是生是死,作为将军这都是我的宿命,可决定这一切的是疆场而不是皇上,我知道皇上厌恶末将,除了早朝,末将绝不会出现在皇上视线内的,当然,如果早朝皇上也不想看到末将,大可免了末将的早朝。”
正合她心意呢。
女子的话就像一粒尘沙刮在风中,那般风轻云淡。
男子握紧袖中的拳头,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心口,女子的话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耻辱,他以为曾经他也付出一份感情在她身上,可如今看她这副嘴脸,竟然心中只存有恨。
“小芊,我劝你还是识相些,你可知朕随时都能要了你的命。”男子语气凶狠,邪魅的丹凤眸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
女子自然是相信他说的话,疆场上,他的一句话,不仅会决定她的命运,也决定着她的生死。
可她只是毫不在意的笑了笑,“皇上说的话,末将记住了,若真有非要末将命的那一天,还望皇上可以放过末将的家人,皇上恨的只是末将,与他们无关。”
男子挑眉,“朕答应你。”
碍于朝野之上皆是赞扬女子的话,就连整个都城都在传颂着女子疆场上英勇杀敌的佳话,男子并非心软,而是不敢轻易下手。
如他心中所想,她的生死又何须在乎这一时,她活着虽然碍眼,却对他大有用处。
近年来,诸国争端四起,战乱不断,大大小小的仗,女子也打了几十场,皆胜利而归。
唯独五国混战的那一场,女子输的彻底。
那场仗,不知维持了多久,女子连一刻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前一晚,得知女子要作为西良统率出征幽魔谷,薛府上下胆战心惊,餐桌上,不如往日,所有人都异常沉默。
就连子省也知气氛不对,没再缠着他的小姑姑讲军营中的故事。
“小芊,此次出征虽是在西良边壤,可幽魔谷地势那般凶险,对战的又是北离,为娘甚是担心。”老妇人泪藏双眸,不忍掉下来让她挂虑分心。
“爹,娘,你们不必为我担心,经历这么多场战乱,哪一次不是化险为夷,相信这一次也是一样的。”女子怎忍心让年老体弱的父母为她担忧。
做将军的这么多年,见惯了疆场上的打打杀杀,却受不了别离时的泪眼婆娑。
“你这丫头,爹娘怎会不担心,不管你是将军也好,在都城怎样风光无限,都是爹娘的心头肉,也是哥哥唯一的妹妹,全家人都不想让你受伤。”
明知这样,她却偏偏选了最难走的一条路。
路上荆棘丛生,她一脚脚踩过,明处的,暗处的,不知受了多少伤。
从军这么多年经历的苦,其中的泪与痛,她从不与家人诉说。
像一根刺堵在了喉咙里,每次只要一提起,便会哽咽无声。
“哥哥嫂嫂,若是这次我真的……”
一滴泪从女子眼角流出,落在圆桌上,瞬间砸成两瓣,她抽搐,“请你们一定要照顾好爹娘。”
“说什么呢小芊。”
“我们小芊福大命大,西良的副将哪能这么不堪一击。”
明明是笑着说的,却以哭声收场。
“嫂嫂你别哭啊……”女子慌忙起身拿起巾帕去擦肆溢流淌在空气中的泪渍。
这一次她身穿红罗粉裙,云鬓花颜,乌发上戴着一支彰显女子妩媚多姿的发簪,像是刻意留下这样一副久违的模样。
自从参军以来,得闲之时她也不会刻意去打扮自己,像是男子的装束,随意又舒适。
这一哭,七娘和德善也憋不住眼眶早已打转的泪水,纷纷落下。
空气突然变得格外压抑安静,只有叹息和哭声鞣杂在尘埃中,斜阳照在女子脸上的光芒也不再柔软,而是尖锐如锋。
女子怔愣,好像她真的要去赴死一样,“爹,娘,哥哥嫂嫂,你们这是干什么,为何不往好处想一想。”
老妇人拿起巾帕擦了擦浑浊双眼流下的眼泪,“小芊啊,答应为娘,这是最后一次,这场仗打完便辞去官职可好。”
许是见不得母亲的眼泪,女子心软,“娘,我答应你,等这场仗结束,小女定听爹娘的话找个好人家嫁了。”
沉浸在臆想之中,老妇人的脸上终于有了笑颜,“都哭哭啼啼的干什么,小芊又不是真的不回来了。”
留一份念想般,“德善啊,这坛桃花酿先留着,等小芊凯旋归来时再喝。”
德善来不及擦眼泪,一把抱去那坛像是酿了许久的桃花酿放在酒窖里。
空气里飘洒着桃花酿熏香醉人的味道,女子未喝一口,却觉脸颊鸢红,“爹,娘,哥哥嫂嫂,女儿敬你们。”
说罢,举起酒坛子直接往嘴里灌。
眼泪顺着嘴角流淌的酒酿滴在衣襟处,待抬眼之时,衣袖拂过脸颊,将眼泪与洒落的酒水一同擦去。
两眼弯弯,笑容依旧那般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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