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训动作都放轻了,不自觉停在原地,没有出声打扰。
片刻,安舒抬眼,看见秦训,起身道:“我让下人在耳院中收了片空地出来,专供秦护卫复健之用,若秦护卫伤好得差不多,便随我去看看吧。”
“请王妃带路。”
秦训毕恭毕敬,与安舒刚过门时没有差别,却又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秦训养伤这些日子,安舒每日都差人定时送饭送药,特意从府外雇了大夫为他针灸,教他如何恢复腿部力量,凡事安排得妥妥帖帖,但秦训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知道安舒亲手做羹汤,亲自照顾镇北王,比他做的好上千万倍,御医断言药石无医全看命的镇北王,在安舒照料下竟有好转的迹象。
“翠珠推你吧。”
得了安舒命令,翠珠推着秦训,跟在安舒身后来到冷冷清清的耳院。
这里的杂草已经被清理干净,地上并排立着两个木头架子,是安舒让许长史找木匠特制的高木马,带着几个丫鬟将木马钉在了土里,十分稳固。
“我量过高度了,两手拽着木架就能从轮椅上站起来,秦护卫手臂力量不弱,每日饭后便来此处,用手撑着木架,像这样慢慢走上几个来回,然后锻炼腿部力量,再配合按摩刺激穴位拉伸筋络,坚持下去应该能有几分成功的几率,切记不可急功近利,不宜过度练习和剧烈运动,尤其是此前那种强行开跑,千万不能继续。”
安舒上前给秦训示范怎么使用这两个木架,仔细交代着秦训。
她前生帮助爷爷复健时,医生也是这么交代她的,虽然两者情况不同,但应该差不多一个原理。
秦训看了安舒片刻便低下头,“王妃,属下有一言。”
“你说。”安舒把秦训推到架子下方,“来,你试试看。”
秦训没有依言尝试,道:“还请王妃铭记自己镇北王妃的身份。”
安舒失笑,“我镇北王妃的身份已经由吏部登记在册,我想忽视也难。”
秦训面色严肃,“属下并未说笑,王妃宅心仁厚平易近人,对待下人也如同亲朋,但终究主仆有别,镇北王妃是主子,主子,就该有主子的样子。”
安舒沉默了片刻,“那请秦护卫告诉我,镇北王妃,主子,该是什么样子?”
“至少不会纡尊降贵为一个残废的下属做这些琐事,更不会……”秦训闭目,像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更不会为男护卫按摩断腿。”
他还记得那天王妃眉眼温柔为他检查断腿的模样,他心底颤抖,是从未有过的害怕之感,却不知在怕什么。
顿了顿,安舒道:“我知道了,是我疏忽大意,以后不会了,我会做一个合格的王妃,好在秦护卫手臂健全,方法动作我已经教秦护卫,你便坚持复健训练,每日来这里走一走,晚上再按一按拉伸一下,应该会好的。”
说罢,安舒转身,带着翠珠离开耳院。
从小到大,她总以为只要自己够听话够勤快,就能讨好家里人,让家里人像喜欢弟弟一样喜欢自己。
因此,养成了随时随地讨好别人的习惯,别人给她一个好脸色,她什么脏活累活都愿意干。
或许她是觉得秦训可怜,想力所能及帮一帮秦训,又或许,是因为秦训总是板着个脸,她潜意识想得到秦训的认可。
但是,她现在基本无牵无挂,不再需要讨好任何人。
看着安舒袅娜倩影远去,秦训浓眉紧拧,闭目坐了半晌,再睁眼,已是从前刚毅清冽的模样。
两手够着木架站起来,按照安舒说的方法,拄着木架慢慢行走。
安舒照旧每日按部就班,除了看账看书之外,便与秦训一起,仔细照看着镇北王,再与翠珠下棋学琴。
只是不再像往日亲和,特别是对秦训尤为冷淡。
她决心不做那个一味讨好别人的安舒,她要变得天下第一酷。
既然秦训整日绷着脸对她,她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她是端庄冷艳的镇北王妃,秦训的复健只让小丫头青釉和雇来的大夫帮着,她概不插手。
秦训想站起来行走的欲望极其强烈,在坚持按摩拉伸练习行走三个月后,终于可以舍弃轮椅,能够拄着两根拐站起来走动,只是行动十分迟缓。
当秦训拄着双拐,从他的卧房慢慢走到正房时,正坐在镇北王床边弹琴的安舒愣住,随后不受控制的喜上眉梢。
“秦护卫!你能站起来了!”安舒迫不及待跑到秦训跟前,绕着他欢欣雀跃。
“是的王妃,属下站起来能走了!”秦训石雕一般的脸有了笑意,是藏也藏不住的喜色。
翠珠上前,“恭喜秦护卫。”
安舒退开一些,“秦护卫你再走两步我看看,翠珠当心别碰着秦护卫。”
秦训听话的在屋里走来走去,最后停在安舒面前,一脸郑重,缓缓放下拐杖,双膝跪地,“王妃大恩,属下没齿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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