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究竟是谁?!”
莫笙一步步向他们逼近,如鹰眼锁定了猎物一般,一双眸子在巷子中几乎是闪着光的。南宫初若虽见过太多满眼算计野心之人,却从未见过有哪个人的眼神这样执拗到让人胆寒。
白泽侧身将她完全遮挡在后,坦然自若地迎上他的视线,在对方走到两步之内时才开口,
“区区人修未成大道,又急功近利借魔道之法,不人不魔,竟也敢在此放肆。”
一言如惊雷般让莫笙猛然变色,眼睛因为惊诧睁大,随即像被人踩住了尾巴抓住了痛处,狠狠握紧拳,咬牙切齿地问道:
“你如何知道我的事?”
白泽面色不愉,挥手甩出一道法术,将莫笙激地连退数步,许是未料他法力纯厚,也未想到他会突然出招,堪堪立住身形后大喝,
“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为何找我麻烦?”
其实……这样想的不止他,南宫初若也有些疑惑,神仙应是不管妖界之事罢?那他现下为何与人动手,因为没有将那菩提子手串卖给他?
自己都觉得好笑,南宫初若从白泽身后又看了那人一眼,就是因为这人他们才没有启程的罢,就是不知他究竟做了什么。
若非方才莫笙的问题让白泽接下来的话合乎情理,她就要以为自己的心思又被听了去。
白泽冷声道:
“你取了镇上六户人家生气,渡与外面那个阳寿早已尽了的姑娘,违逆天道,残害生灵,这一掌算什么。”
不等南宫初若说什么,一个声音幽然插进来,
“你怎把我的话给抢了?”
转身看去,巷子中蓦然多了两个人,一男一女,一个墨发玄衣,一个红衣似火。
正是冥月与花刹。
“白泽竟将你也带了来,昨日岂非白让你睡了?”
冥月看见她的时候眸中一讶,一边牵了花刹的手一边道。
他们是谁?我们见过?昨日?
南宫初若觉得纷乱的思绪中有一根线明晰起来,有些事一直被她含混过去的,现下也解释地通了。
“我不过是在救心上人,你们整日口语慈悲,那我救人有什么错?!”
莫笙被他们激怒,红着眼对几人怒吼,像一匹被人触了猎物的狼。
“杀了那么多人来救一个,更何况那姑娘本就阳寿已尽,你还有脸说是救人?真是荒唐。”
花刹对他的说辞嗤之以鼻,极不耐烦地戳破他的自欺欺人。
“我等了她十世,每一世!都相遇不相知,相知不相爱。终于让我等到这一世,我们可以并肩而行。就算是违逆天道又如何,你们口中的天道对我何时公平过?!”
他歇斯底里地吼完,双眼充血通红,因为太过激动额上青筋凸起,牙咬的用力到颊骨分明,任谁看他现在的样子都会心生恻隐,为他埋怨一句天公不作美。
“天道从来都是公平的……”
白泽的声音平淡地响起,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颇生几分悠远,
“你从未对她付出,十世之中,你只不过是在赎罪罢了。”
南宫初若惊诧地看他,莫笙却是哈哈大笑,笑的声嘶力竭,仿佛白泽的话有多可笑。
对他的笑声恍若未闻,依旧是平淡到寡情的语气,白泽又说道:
“平阳玄境乃仙家留于凡间的一方净地,多年前你误入其中竟还能出来,想来是受了什么人的指点。”
说到此处白泽刻意停下,看他蓦然变了的脸色一眼,继续道:
“那平阳玄境中指引你出来的赤葳藤种子是天下最后一颗,你可有好生报它救你之恩?”
没有给莫笙回答的机会,白泽兀自开口,
“你浇育它三年,却拿它与魔界做了交易,可你不知,那赤葳藤种子在平阳玄境百年,早已吸收了仙气,遇土则生,只是三年,便有了花灵。”
“你说这些做甚?不,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莫笙的语气明显弱了下去,或许是想到往事,或许是从白泽的话中明白了什么,一脸怔忪地问道。
“还有这么些秘辛,白泽这通请的本事当真好用。”
“通万物之情,唯不通男女之情。”
冥月低声与花刹嘀咕,花刹在说到这句话时有意无意地看了南宫初若一眼。
后者注意到她的视线,看向挡在自己身前的高大的身影,忽然有种眼前人远在天边的错觉。
白泽的声音越发清冷,眸子盯着莫笙让他无所遁形。
“魔界培育出赤葳花,将其投入炉鼎之中用三昧真火灼炼了一百六十天,注入魔剑灭劫之中,塑成剑身。真身被业火烧炼,榨干所有花汁,灵体早已破碎成尘消散,只有一缕恨意执念,化成了一个残形,能够维持十世,也是因了那恨意之深。”
到此众人都恍然,所谓十世追随,也不过是世间最后一株赤葳藤的报复,这十世的感情倒像是独角戏一般的笑话。
“哈哈哈,你编故事的本事倒是不小,你以为你说的话我会信?哈哈哈哈哈哈!”
莫笙弓背笑的疯魔,不知是笑自己还是其他,不停嘟囔着谎言,都是谎言,你们阻止我救莘莘,你们是何居心。
却在此时,一个轻柔的声音从巷口传来,幽然传入众人耳中,却是让莫笙愣住。
“他说的不错。”
“莘莘……?”
莫笙听到这声音蓦然转身,却见缓缓走进来的人与平日判若两人,全然不是朝夕相处的样子,犹豫地开口唤道。
“我的名字是葳蕤,并非关莘。”
花刹只打量她一眼,便明了,
“你执念滞留凡间十世,也到了山穷水尽,此时前尘记忆恢复,你是花灵葳蕤。”
女子轻笑,一身布衣渐渐化作浅金华服,莹莹流光。随意盘成的发髻也倏然变得精致,流苏簪玉,更衬得冰肌玉骨。
出乎众人意料的走到白泽身前行礼一拜,
“葳蕤见过恩神。”
白泽虚扶一下,不无叹息地说道:
“当初我将你送往平阳玄境,是想留赤葳藤一线生机,却反而害了你。”
到这时几人才恍然,原来如此。
葳蕤却是笑了,
“当初我族被各界杀伐利用,本就是要覆灭的,幸得神君相助让我在平阳玄境中存留千年,还修得灵体,是我该谢您的。”
白泽无声叹息,伸手在她肩上轻拍一下,却让南宫初若心中没来由一酸。
莫笙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葳蕤,对方却没有多看他一眼,不罢休地唤了一声,
“莘莘……”
“你为何不告诉我,你有花灵?”
葳蕤侧头轻笑,
“欲望是最令人放不脱的,告诉你你就不会将我送与魔界?”
莫笙看着她的背影,颓然垂首,当时他们未生情愫,即便知道她有花灵,想必自己也不会放弃借魔气修炼的机会。可他现下还不是武功尽失,修为尽毁,什么都没有得到。
良久,他低垂着头哑声问道:
“若我救你,你可愿意?”
葳蕤却是嗤笑,意思很明显,你如何救我?
莫笙蓦地抬头,似乎做了什么决定,向前几步急急地说道:
“我虽急功近利修为尽失,但修行多年习得一半仙根,虽因借魔气再不能修全,但这半根也应有些作用。”
冥月饶有兴趣地开口,
“如此倒不乏一个良策。”
白泽看向葳蕤,像在询问她的意见。后者再次出乎众人意料,勾唇而笑,说了一句,
“好啊。”
莫笙大喜,拱手对几人一拜,
“我的罪责皆由我一人承担,与葳蕤无关,请仙人施法……”
“啊……!”
南宫初若忍不住一声惊叫出口,看着那华衣璀璨的女子猛然转身,手中化出的木藤狠狠扎进躬身说话的人心口。
莫笙不可置信地抬头,一双眼睛瞪大,直直看着她,随着意识渐渐流失,他忽地释然一笑,看着女子眼中的笑意,一字一句地说道:
“当真是极狠的报复。”
似是眷恋,似是不甘,似是自嘲,就一直盯着女子,直到软倒下去,被葳蕤接住。
此时葳蕤眼中才猛的落下一滴泪来,转身对白泽一笑,
“葳蕤有负恩神所托,残念一缕,不必劳烦。”
说着,她的身体透明起来,无数星芒从她身上散开,正一如她衣服的颜色,浅金流光,仿佛京城千灯之会上一个个飘远了融进夜幕的孔明之灯。
她的声音不清晰地传来,若有若无地响在他们耳边,
“我确然恨他,却也爱他,十世之中,实实在在是我想同他一起。或许是我疯了,他是我仇人,我却依旧不忍他独自离去,杀他,算是给我种族一个交代,陪他,是给我自己一个满足。”
说着她的身形全然散开,在消散前,她化出一件物事给了白泽,
“这是我自魔君手中留下的一滴花液,因它我才撑到现在。便送与了神君,权当微不足道的报答。”
“痴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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