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风会是大年前的一场热身较量。
即便是在这样热闹祥和,充满美好的关头,皇宫里也很难有真正的温情流露,这些在这覆满污浊的金碧辉煌中太难见到,就算真能昙花一现,往往都会成为主人的致命弱点。
看似气氛融洽的宴会上也都是没有硝烟的唇枪舌剑,稍不留神就会鲜血淋漓,再惨点就是输得一败涂地。
纪欣晚深知这点。
只是现在她穿着厚重的上好狐裘,一腔忧虑无处可发,膝上,没有受伤的手上各有一个工艺精巧的小手炉,在她一直没能暖和过来的身体上散发着令人舒畅的热量,驱散周身的寒冷,坐在月下的庭院中无所事事。
这件狐裘比最初来到皇宫里,林逸枫给她的还要好一些,是真正难得的上品,纵使纪欣晚再不识货,也能看出这件质感丝滑柔顺,雪白无暇的皮毛的价值。
她自然有点放不下心,在皇宫里待了几天,能力显著提高,警惕心也早已非同以往,别人的好意已经不再是那么纯净,玉玄婧轻笑着,把她的心思摸的一清二楚。
“这是哀家在你这个年纪左右的旧物,早就用不上了,无论它再如何珍贵,对于哀家已经没有了价值,不妨给需要的人。”
玉玄婧是这么回答她的,纪欣晚犹豫问道:“……那清歌姑姑她们呢?”
玉玄婧神色淡淡:“她们都有各自的御寒衣物,在年前还会换上一套新的。”
“哦……”纪欣晚在被子里缩了缩,玉玄婧的脾气似乎格外的好,体恤她身上有伤,从未要求她起身过,看见纪欣晚宛如小兔子拱窝的模样,玉玄婧被她可爱的有点手痒,想揉揉她的脑袋,最后这个有失威严的动作还是被她自己的偶像光环制止了。
想起刚被接到攸宁宫的时候,纪欣晚脚上手上的伤还没好,李言津被唤来为她处理伤势,难得多嘴道:“您碰到的事情可有点太多了啊。”
纪欣晚有点无语凝噎,还是礼貌而不失尴尬地笑了笑,好在李言津知道分寸,嘱咐了该说的就离开了。
结果李言津刚走,纪欣晚就迎来了一尊大佛。
脚被处理了,敷着厚重的伤药,另一只手也被裹了起来,纪欣晚没法动弹,只能在塌上勉强挪动了一下:“见过太妃娘娘。”
“嗯,”玉玄婧脸上常带着的笑意散了很多:“哀家只是来随意看一眼,不用说太多,之后再讲,你现在还是休息吧。”
纪欣晚顺声答应,玉玄婧回应一句便转身离开,还留下了那个纪欣晚还有印象,年纪很小的丫头月息来照料伤患。
看到月息稚嫩的白皙脸庞,纪欣晚不由得想起了一个和她很像的人,徒劳带起心底一片唏嘘,好在月息没有表面上那么无聊,还能给纪欣晚解解闷。
伤还没有痊愈的时候,玉玄婧不允许她出门,现在正是整个冬季最为寒冷的时段,风还尤其的大,就算没有玉玄婧的命令,纪欣晚现在这幅小身板也经不住刺骨寒风的侵袭。
伤还是养的比较好的,只是手上的烫伤有些难以痊愈,本来只用上敷药,结果第三天,玉玄婧就开始给她灌那些补身的药了。
她再想拒绝也不敢拒绝,尤其玉玄婧还是在闲暇时间,特意和送药的宫女一起来到纪欣晚房间的,纪欣晚只能含着泪把这些能苦杀了她的玩意儿吞进肚子里,再苦的嗷嗷叫唤。
玉玄婧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更为明显,纪欣晚甚至能看见她脸上浮现出的,真正源自心底的情绪,一想到自己的苦相让其他人开心了,纪欣晚的脸不由得更苦,玉玄婧瞧着她的某样都快笑出声来了:“小家伙真是可怜啊,这么怕苦吗?”
“说来惭愧,”纪欣晚苍白稠艳的一张小脸被药苦的发紫,皱成了一团:“喝药等同让我经历一场没有结果的死亡。”
“噗,”玉玄婧放下了手里的诗卷:“那你还能把药喝下去,真是辛苦了。”
说罢她一挥手,清歌捧着手上的描金托盘,将一小盅汤端了过来。
“那哀家现在就来救救你,”玉玄婧笑眯眯地,狭长的眼完全闭合起来,清歌也微笑着把汤盅递了上去,放在了纪欣晚的踏边。
“这是哀家幼时最喜欢的甜汤哦,怎么样够不够救你一命?”
……这语气怎么像哄孩子似的。
“……多谢太妃娘娘,”玉玄婧对她越好,纪欣晚越是心里打鼓,完好的手揭开了上面的瓷盖,拿起一旁的勺子搅动了一下有些浓稠的汤,表面上的干桂花被翻到了下面,冰糖和红枣已经化开,除了漂浮着的枸杞,还有一些纪欣晚这个生活残废认不出来的东西。
味道倒是真的挺诱人,这几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的纪欣晚被勾起了馋虫,轻轻舀起一勺,本想放在嘴边吹吹,结果发现温度正好,嘴唇微张,纪欣晚将勺子上的糖吞了下去,香甜顺滑,有点像粥店卖的八宝粥,又比那些一次制作很多的类型细腻好喝很多。
纪欣晚喝的眼里都放了光,玉玄婧开了她几句玩笑,起身抚了抚袖子,清歌见此上前收起了玉玄婧先前看的书,又恭敬站到了玉玄婧的身后。
“早点康复哦~误了几天后的瑶风会就太可惜了。”
“恭送太妃娘娘。”纪欣晚赶快咽下嘴里的汤说道,担心失了礼数的紧张只是换来了玉玄婧一声轻笑。
很快纪欣晚便能下床走动了,她被憋的快要长毛,前去和玉玄婧请安的时候,一套礼数下来,玉玄婧仿佛看到了她脸上的闷气:“怎么?憋坏了?”
纪欣晚怀疑玉玄婧是安了透视眼,专门用来洞彻别人的情绪想法:“的确憋的有些难受。”
“是吗?”玉玄婧侧耳,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现在不能出去呢。”
纪欣晚稍微有些失望,但是顺从接受了玉玄婧的好意:“多谢太妃娘娘照顾了。”
“那里,”玉玄婧似乎除了笑很少有其他表情,她的笑是那种轻盈的,时刻成竹在胸,游刃有余的从容微笑,在捉弄人的时候,嘴角的弧度会更上扬一些,不带有丝毫的假意。
只少明面上看不出来,纪欣晚想着,她本身的身份与能力足够她自然而然学会这种独属于强者的笑意。
本来以为再见到天日至少是在瑶风会的时候,纪欣晚从卧床开始,趁着这段时间恶补各种知识,刚刚把近三代以来的文史看完,正伸手去够那本标着玉字的诗集,房门忽然被轻轻敲响。
“零柒,你睡了吗?”
是月息的声音。
纪欣晚起身开门:“还没有,有什么事吗?”
一开门撞进眼里的就是身形高挑,在古代女子中算是身形高挑,语笑嫣然的玉玄婧。
而叫她开门的声源只到了这个女人的腰。
纪欣晚:“……太妃娘娘,您有什么事情吗?”
玉玄婧:“风停了,今晚的月色很好。”
纪欣晚:“?”
然后她就得到了身上这件雪白的狐裘,被玉玄婧约出来赏月了。
月色的确很美,没有受过工业污染的天空在夜晚也干净非常,夜幕如墨泼染,星子星星点点缀于其上,衬着皎洁净白的弯月,宁静致远,是纪欣晚这个现代人说不出的美好。
只是她现在没有这份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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