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轩发现自己开始听不懂他们的讨论了,那些名词有点高端,身边的段朱开始频频回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估计也是跟自己一样,想询问,但是不好意思开口吧。

“唉,磕死我了!算了,我想听男神渲染习得性无助……”

“对,都是姐妹,话说那个宋远真的是强行卖惨……我听的好尴尬啊......”

话题终于回到了程轩能听懂的地方。但是他对“卖惨”这一话题有莫名的抵触。

不想听楚译发言,程轩在纸上开始描摹星星昨天给他发的表情包。

“站在这里,我并不想卖惨,毕竟,世界上并没有真正的感同深受……”

然而——楚译的第一句话,像是清凉油抹在了脑袋上,让程轩准备发呆的大脑瞬间清醒。

“我们人类,之所以成为高等动物,就是可以用思想去克服生理的反射,永远不放弃,永远拥有生生不息地希望。”

程轩坐直身子,画也不画了,他又想仔仔细细听楚译的结辩了。

程轩:我就听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好,我们回归整题,其实我方已经多次强调了……”楚译的思路很清晰,总结了对方论点的漏洞后,开始理整场辩论赛的交锋点。

“您方说的俗语,并不能拿来当作论据,毕竟啊,老祖宗们是一群自相矛盾的妙人儿。”楚译眼镜反射出了微微笑意,小小开了个玩笑。

“祖宗们一会教导我们,要‘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一会又告诫我们‘惹不起的躲得起’,该溜的时候就要溜;一会对我们说‘退一步海阔天空’,一会又变卦,对我们说‘有仇不报非君子’……”

他挑挑眉,清冷的语气里带了点无奈,“可见,祖宗们是靠不住的......”

“而且,时代也在变化,我们的思想与认知也总是在进步的。从前认为是对的理论与思想,也是在质疑声中,不断完善与进步的。”

“至于苦难出人才的例子,就像是,古代所谓的‘神医’们,天天给自己打广告,生成找自己治病的人,全部病都痊愈了,是一样的情况。”

“毕竟,那些被他治死了的人也没办法开口去反驳了,这就是典型的幸存者偏差的例子。”

“幸存者偏差不赘述了,毕竟大家应该都懂,具体参见19年全国二卷语文作文哈。”

楚译居然又开了个玩笑。

台下发出了一阵了然的笑声。

程轩都不想去回忆,这到底是楚译第几次望向这边了。

他甚至开始合理推测——是不是楚译有什么地下女友坐在他附近的位置。

程轩回头看了一下身后那群叽叽喳喳的女生。

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星星好像就在自己附近,远远地看着他。

没有星星,他默默松了口气,悬着的心微微放松。

一阵笑声过后,楚译的神色变的认真起来,“其实,我方否认吃苦是福,并不是想去否认苦难对人的磨练,或者是去否认正方所认为的所谓苦难的馈赠。”

“我方只是想让世人,去正确的看待苦难,正确归因,而不要陷入过分夸赞苦难作用的误区。”

“我方认为,当一个人历尽苦难而终于散发光芒的时候,我们要做的不是去歌颂苦难,去高呼吃苦是福,去传颂没有苦难就没有现在的他。”

“对于司马迁,我们要去歌颂的,不是让他遭受宫刑的汉武帝,也不是他的那些所谓凄惨的经历——而是那个,即使身处苦难之中,依旧著书立说,终成史记的,他自己本身。”

“我们需要歌颂的,是那个历经苦难终于闪闪发光的自己。”

“即使是在那么艰难的日子中,我们依然没有绝望放弃。”

楚译的声音依旧是冷冷的,但是程轩却感觉自己心中涌出了一股热流。他听到了后排女生小声的抽噎,“呜呜呜……男神为什么总是这么戳我心坎……”

“同样,对于那些正在身陷苦难之中的人们,我们要做的,也不是告诉他们吃苦是福。”

楚译的声音顿了顿,程轩也跟着心口一紧,“那只会让他们自欺欺人地继续沉浸于苦难之中。”

“这才是,吃苦是福,这个思想的可怕之处。”

后拍女生抽抽嗒嗒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呜呜,学长打辩论真的太有感觉了……他真的被禁赛了吗……是假的吧呜呜呜……”

“也不知道保温杯知不知道和学长有关的消息……我忍了一晚上都没去打扰他……”

保温杯是什么?

程轩有点迷茫,看了看自己的黑色保温杯。

但是他很快被另一个问题吸引——禁赛……?为什么?

程轩心里一紧,他看向站在台上的楚译。

“我们需要做的,是告诉他们,吃苦不是福,没有人理当一辈子沉浸在苦难之中。”

“你要奋起,你要去打倒那些苦难,你要努力从苦难中逃脱。”

“生而为人,你有资格去追求自己所认为的幸福。”

“即使身处苦难,也永远不要放弃一丝微小店希望。”

“总有一天,你会爬出来,会笑对着苦难说再见,你会成为,闪闪发亮的人。”

“这才是,那些打不倒我们的,终会使我们强大而温柔的真正意义。”

工作人员的红牌渐渐举起。

楚译推了推眼镜,突然又对着自己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温柔至极的笑。

“以上,谢谢。”

全场女生的尖叫此起彼伏,混着女生们的呐喊——

“男神我爱你!”“男神你好帅!!”“不许你笑的这么犯规!!”

“我磕到了!!”“议程szd!!”

“议程议程!一看就成!!”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程轩听到段朱的感叹“这是什么绝世撒糖现场!!”。

程轩听不明白那些女生们尖叫了些什么,又是议程真的假的。

他只感觉坐在后排的自己,距离舞台好像特别近。

近到整个辩论台放佛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台上只有楚译一个人,而剩下的一切仿佛化为背景,只有他一个人,在台上侃侃而谈,闪闪发光。

他的那些话,仿佛只为他一人而讲,像是在耳边的轻声低喃,又振聋发聩。

那颗泪痣也生动了起来,他的眼睛里,有光。

掌声雷动中,他好像听到了自己在掌声掩盖下的如鼓心跳。

那是他期待成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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