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裴以柔开心极了,拉着灵犀便要一起喝酒。荷叶还在灵犀身边小声嘀咕:“裴姑娘与小姐您竟都喜欢酿酒呢。”

“嗯。”灵犀没否认,却道,“但是你别与她说。这事不需要宣扬出去。”

“……噢,好。”荷叶谨慎的答应。

清香的酒水顺着喉咙滑下,灵犀面上带笑,心里却有些酸涩。原来,当年她酿的这坛子酒就是这个味道……味道果真足够她引以为傲。

“灵犀啊,我跟你说,你也是运气好,嫁给了摄政王。摄政王与皇室无甚关联,地位又高,他拿个理由将亲事往前定一定,朝中没人敢说闲话的。但要是换做别人,定要拿祥云殿说事呢。”裴以柔边喝边道。

灵犀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裴以柔与她碰了一下杯,又奇怪的道:“只是你们的亲事好赶啊,为什么?不会是之前你住在摄政王府,你的肚子里已经……”

“表姐瞎说什么!”灵犀微恼的道,脸上的红晕却不知是因为喝多了酒,还是因为什么。

“嘿嘿嘿,你害羞了。”裴以柔毫不留情的指出来。

她才不会害羞呢!灵犀噘着嘴想,又喝了一大口酒。

“这俩丫头,怎的脾性还挺像的。”裴氏靠在不远处的房门上自言自语,眼里含着笑回了屋子,“荷叶,记得给你家小姐熬醒酒汤。”

醉一醉也好,最好把在府内多年的委屈全都甩掉,安安心心的嫁出去。

她的女儿啊,长大了……

心脏忽地紧缩,痛了那么一瞬。裴氏站在屋子里,茫然的四下望了望,终究是笑着摇摇头,回到了床上。

五月的末尾。

摄政王府一片喜气,爆竹声一阵接着一阵,在外流言蜚语颇多的摄政王终于甩去了恋妹和断袖的称号,骑着枣红色的大马到了陆府迎新娘子。

灵犀一身精致的凤冠霞帔,安静的坐在屋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直到快要上轿的一刻才忽地有点茫然和慌乱。

岑心是夫家人,不好过来。便由裴以柔和九儿在她身边照应着。裴以柔对成亲事宜了解的没有九儿多,因此上轿之前也是九儿叫住了灵犀。

“陆姑娘马上就要成为王妃了,但似乎还有什么心事?”

灵犀一愣,勉强笑起来:“有吗?”

笑完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一个大字:有。

“……其实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呢?明明我没想过嫁人的,可到头来,这么快,就还是上了花轿。”灵犀低声道。

九儿抓着头长长的“嗯”了一声,忽地击了一下掌。

“我的师父曾经暗暗恋慕过一个很厉害的男人,虽然那个男人一点都没表露出对她有意的意思,但是却和师父讲过一句话。”

“缘这种东西,只要到了,便不要犹豫。管他对错,好好争取便是。若是觉得不好,那大可自己想办法将他变得更好。上天总是公平的,哪怕一次薄待了你,给了你孽缘,只要你还值得,它就会给你一段更好的善缘。上天的薄待只是给你的考验,后面会有更好的给你。只要你不去怨天尤人,不去自暴自弃,上天便会给你它所能给,并且你值得的最好的回赠。”

顿了顿,九儿继续道:“原话可能有些差池啦,不过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所以姑娘成亲,便是因为缘到了。至于是善缘还是孽缘……九儿自然希望姑娘与摄政王结的是个善缘,这个便是九儿和师父送给您的礼物。”

说罢,九儿将一个东西塞进了灵犀的手里。

灵犀垂眸看了一眼,竟是一张还未刻字的同心符。

“多谢。”灵犀终于是打从心里笑了起来,被人送上了花轿。

哪怕无关感情……但缘分到了,她便站在岑意这边,好好改写之前的种种遗憾吧!

……

当夜,摄政王府足闹到月上柳梢,宾客们才嬉笑着把摄政王往喜房推去,然后悄然离开。

岑意带着半朦胧的醉意在屋子里找了一圈,竟没瞧见人,在这再无别人的院子里转了一圈,才在后院的一棵树下见到了她的新娘子。

“你在做什么?”岑意走过去问。

灵犀被他吓了一跳:“王爷?不是说好了不、不圆房的吗……您怎的还来我这了?”

“不圆房,还不能来看看你了?”岑意眯眼,侧了侧头,“你在做什么?挖坑?”

灵犀用手肘把盖头往上撩了撩,老实的答:“嗯,我在埋酒。刚做不久的梨花酿,先在这树下埋起来,等到什么时候再想起,或许会有机会和王爷您一起喝。”

“那该是有机会的。毕竟十年之后,本王还想听听你会与本王解释什么。”岑意似乎心情不错,走到她身边,寻了个平整的地方靠着树垂眸看她挖坑埋酒。

灵犀脸上有些发热,默默的埋着酒道:“对了,王爷,我爹今日下午便已经出门了,估计再过不久,他就会出事。”

“嗯。”

“还有……其实您说的不错,肃亲王的存在真的很危险,不管您要对他做什么,往后我都会帮助你的……只要你别威胁到我和我的家人。”

“嗯。”

“以后王爷想喝什么酒了可以直接与我说,自己酿的安全,我的手艺也不差,就算不会我也可以学,就当是报恩了。”

“嗯。”

空气静了静。

灵犀开始捧土往酒坛子上盖。

“王爷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岑意把头从一侧歪向另一侧,醉眼带着几分朦胧,格外仔细的看着她,却又像透过她,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我,隐约觉得有点熟悉。”他笑起来,白皙夹着微红的脸庞在月光映照下,昳丽得竟连他那一袭绣着金色纹路的红色喜服都比不过。

“可能只是喝糊涂了吧,但是很有意思。”岑意挑着嘴角道,“方才看见你一袭红衣蹲在这里埋酒,我竟觉得自己很久很久以前,似乎也在哪里见过相仿的画面。虽然已经记不得那是谁,为什么也是在树下埋酒,但我却记得……”

早在他说到一半时,灵犀的心跳就已经不受控制。听他停顿,她立刻抬起脸问:“记得什么?”

岑意挑眉:“似乎很久之后,她便死了。”

“那时,我不知为何,也如丧家之犬般不知何去何从。于世间飘摇之际,忽地记起了那坛酒,便去挖,果然挖见了。”

“然后我喝下那坛酒,给了自己一个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我对自己说,有个姑娘从未做过恶事,只因为情所困,了了一生,背尽恶名,未得善终而我受她一壶酒,便愿粉碎掉这被肮脏所沾染的乱世,替她……洗净身后名。”

顿了顿,岑意笑起来:“许是我什么时候做过的梦吧,也或许这就是前世的故事呢?那姑娘就是我前世未满的情人……怎的,王妃吃味了?怎的眼睛都红了?”

岑意蹲下身子,替她抹了抹眼睛:“放心,这一世我还不曾对谁动过心,保不准你的王妃地位就是一辈子呢?只要咱们还能互利互助,本王就不会过河拆桥让你吃亏。”

灵犀心里五味杂陈:“那等我已经不能对你有利有助的时候呢?”

岑意愣了愣,然后认真的思考起来。

最终,他揉了揉她的脸,半开玩笑的道:“到那时,咱们于情于理也该有个孩子了吧?”

“谁要跟你有孩子!”灵犀红着脸打掉他的手。

岑意抿唇,耸了耸肩:“那只能这样了。”

“哪样?”灵犀气鼓鼓的看着他。

“想让本王好好珍藏,那便至少得是一坛佳酿。来让我尝尝?”岑意忽地扣住她的后脑,手上稍稍用力,灵犀毫无防备的向他倾去……

“嗯,味道不错。”稍纵即逝,岑意将她扶稳,自己站起身子,居高临下的打量起她,笑意深达眼底,偏在面上作出了无限的郑重。

“本王尝过,夫人是坛美酒。现已盖印封存别人抢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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