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杂毛,在想什么呢?”说着,大胡子司长风递来了一小坛酒水。“这可是陈秒仁托朝观海私下给我的,其他人我都没舍得给。”

“你是不是把他送给我的自己给吞了?”接过酒后,路易斯反问了一句。

“嘿!你这老杂毛,好心你当成驴肝肺,我就不应该给你。”

司长风佯装去夺,路易斯手臂一收,闪开了司长风的抢夺,随即呵呵笑了两声。

“怎么着,又在想家了?”司长风问道,顺势坐在路易斯身旁。

“想有什么用?我一点都不会去想。”

“确实不应该去想,可话说回来了,你还能有家去想。廖龙和老杨以及老候,可是想都没得想了。”路易斯沉默不语,司长风则继续叹道。“我错了,想当初我就不应当和瀛洲人硬碰硬,乖乖地献城投敌,何必遭这份罪?兄弟们或许都能封官进爵,也不用拿命去填。杨若海是个孤儿,自幼在春城军里长大,我与他小时候便是玩伴。那廖龙,他老娘还在春城呢!七十多岁的老人家,若是会知道了他儿子战死……”

说到此处,司长风已经泪眼婆娑,无法继续言语下去,他吸了下鼻涕,猛然用衣袖抹了抹泪水。路易斯提着酒坛沉着头,在月色映照的河水中,杨若海、廖龙和候文仲的影像一一浮现,接着便是一个个与他从东罗堡一起逃亡华洲的那些北陆同伴。

“当夜在白玉城,若是我再提早动身一下,怕是也不会腹背受敌,落得个如今这般惨淡的下场。跟随我的兄弟们都信任我,可正是他们的信任,让他们一个个都倒在了白玉城外的雪地里。你知道吗?”说到这,这个一脸胡须,满面沧桑的大汉忽地抹了一把鼻涕,甩在了草丛中。“我今天下午,真是想被张海狠狠地骂上一顿,抽几个耳光才好。他们若不是信任我们,岂会落得如此地步?”

“候文仲是在我面被杀死的?”路易斯突然接过一句,握着酒坛的手青筋暴露。“他要打骂,也轮不到你。还有那群战死的北陆兄弟,他们如果不跟随我逃出东罗堡,或许会活得困苦憋闷,但至少还会活着。现在呢,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曾经信心满满地向他们保证过,我会带他们安全回到北陆,可现在我自己都没什么信心回得去。我已经快八年没见过我的亲人了,他们也一样很久没见过亲人了。”

“嘿嘿,你还想回家,老子的家八年前就被瀛洲人全都给端了啊!”司长风苦笑着说着,平日里豪气万丈的七尺壮汉此刻老泪纵横。“老子也是有妻有女的人,我为何要收文家俩小妮子做义女?我女儿被瀛洲人给宰了啊!”

说着,司长风一拍大腿,将头埋在手臂之上,泣不成声。路易斯也是第一次听闻司长风过往,不曾想到这个向来嘻嘻哈哈的汉子,实际上竟然拥有如此悲惨的过往,他妻亡女丧,还可以每日带着一众兄弟与瀛洲人周旋,自己虽然也算悲惨,但好歹亲人都还算安平。如此一想,路易斯擦拭了一下红润的双眼,又拍了拍司长风的臂膀。

“兄弟,你是一个英雄。你的夫人、女儿和你的兄弟都一定很希望你能够继续活下去,把你的敌人全都赶出去。你也一定可以,就像我也一定能够重返北陆,和我家人团聚一样。”路易斯的语气突然间变得异常坚毅,不容半分质疑。

司长风缓缓抬起头,抽泣了两下后,轻叹口气,问道:“你我的人马都损耗了一大批,张海也带着人离去了。咱们还能怎么样呢?”

“人没了,你可以继续招揽,你可是春城王啊!张海如果可以东山再起,他日你振臂一呼,他必然会率军相助。你在白玉城还有一万人马,陈秒仁的决心和能力你已经看到了。你们华洲这么大,你有什么可担心的?而且在坤江城,还有你要寻找的人呢!”

路易斯这一番话,令司长风如梦方醒,他心中暗自惭愧,自己只因这一次惨败而心灰意冷,可却全然忘记了这次恶战中,还有像朝观海、像陆玄机这样的同道中人鼎力相助。白玉城的陈秒仁,也答应过自己,五年之内,必然会聚拢万人兵马任自己调遣。除此之外,这次来到坤江城,他的主要目的正是要寻找抗瀛义士杨孝山的军马。

“老杂毛啊!不得不说,幸亏我身边还有个你呀!你说得不错,你可也得好好活着,将来你还得回北陆与你的亲人团聚呢!我也会好好活着,不把瀛洲狗赶出天都府,赶出华洲,我绝不会死。”

路易斯见司长风恢复了往日的斗志,自己似乎也受到了其情绪上的感染,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登时舒畅不少,他抿着嘴笑笑,随即与司长风相互挎着对方的臂膀,彼此将酒坛在身前一晃,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对撞声。这两个在落魄中相遇的异族男子,就像是一对亲兄弟一般,彼此扶持,相互砥砺,重新燃起了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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