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明显一怔,这是要动刀子见血的地步了?

安德毕竟是亲爹,刚才被老婆又是掐又是捏,怂到底,愣是屁没放一个,现在看继女要冲过来对亲闺女不利,才连忙站出来,手快速地夺过剪刀,言语却温和地劝道:“柔柔,不要生气呀,现在已然这样,更要平静下来,我们一起想个两全齐美的法子好不好?你是最不能生气的呀!”

黄太太也快急哭了,“老天爷,都火烧到眉头了,怎么两全齐美啊,你倒说说!”

“我死都不换日子,我就要明天出嫁!”若柔一脸寒意,剪刀没了,脱鞋掷了安娜,好不容易让戴宗平娶自己了,恨不得早日成婚板上钉钉,晚一天她都觉得不安稳。

安娜躲过鞋子,觉得不能再刺激她们了,孕妇真有可能与自己拼命的。但也不想留下来再听他们鬼哭狼嚎式表演 ,马上拿起小包包,从父亲身后往外走,“你们商量吧,不好意思 ,我也再想想。若万一还是同一天结婚,我就不能参加妹妹的婚礼了,不过作为姐妹,该随的礼金,我一文钱不会少的。”

“安娜,你去哪?”安德还有点不放心,毕竟明天要出嫁了,别再出去一趟有了闪失。

安娜已到了门外,挥了挥手,声音松弛,“去酒店,您忙着操心若柔的事吧,我的事简单,从酒店里出嫁就行了,用不着请人送迎 ,您也不用来。”

安娜下了楼。大门外,林伯和那辆雪佛兰早候在那里了。

戴宗山这一样好,他知道她需要什么,总是提早做了安排。

“太太。”林伯对穿着婚纱提了一个小包就出来的安娜,一点也不惊奇,垂手等着下一步指示。

“我还不是戴太太,明天戴宗山登了报才算。还是叫我二小姐吧。”安娜上了车,整理好婚纱上被压着的玫瑰花瓣,“我在家里呆不下去了,没想到嫁给你老板,会惹出这么大乱子。麻烦林伯,把我随便送到一个酒店吧。”

“那就到老板的申大酒店吧。”

安娜实打实是空着手出嫁的。至于后面家里怎么乱成鹅窝,已经不是她操心的事了。倒是瞬间心疼了一下父亲,肯定会成为那对母女出气筒的。该,谁让你平时这么惯着她们的?

那一晚,安娜睡得很安稳,为了让继母继妹和戴宗平不痛快,自己破罐破摔也觉得畅快。这一觉竟睡到大天亮。

醒来,太阳都出来了,照得窗玻璃通明。安娜一开房门,吓一跳,走廊里有一队女女男男正屏息等着。看到她,为首的一个中年女子连忙说:“怕太太休息不好,我们一直没敢敲门。现在离婚礼开始,还有两个小时,现在开始化妆好么?”

安娜觉得薄施淡妆也就是了,需要来这么多人兴师动众么?

不过既然来了,那就都进来吧。

这些人化妆真是一把好手,上妆,描眉,梳头,盘花…多半个小时就利落了。

然后小高跟鞋一穿,房门打开,新娘子就在众星捧月下,出了酒店。

真的什么也不需要安娜操心,结个婚,她就出个人就是了,甚至刚下楼,都不知道哪里突然又跑出好几个妙龄伴娘来,穿着漂亮的旗袍和泡泡袖长裙,笑嘻嘻的,对自己毕恭毕敬,一刹那甚至都怀疑她们是戴宗山的旧相好,那以后的生活就太刺激了。

门外接新娘的依然是那辆雪佛兰,林伯是司机,只是车头上拴了红绸。上车时,林伯雪白的手套,打开车门,在安娜坐进去时,庄重地递给她一份最新的《申报》,摊开的版面正是戴宗山的结婚声明:戴宗山与安娜小姐,于本月二十七日,在慕尔堂举行结婚典礼。特此敬告诸亲友。

“太太,出发了。”林伯开动车子,后面竟跟着一长溜汽车。

安娜突然觉得好笑,一夜之间,自己已然成为了戴太太。半年前,自己也有这梦想,不过是戴宗平的太太。

她以为,戴宗平和若柔在慕尔堂门口的布置都会撤掉的,戴宗山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只能办个小范围的婚礼。本身她也不想弄得满上海皆知,毕竟这不是一桩郎情妾意的圆满姻缘,搞得越大越丢人。

那天,车子进了那所哥特式木制结构教堂的院落时,果然,门口冷清,甚符她意。这要是戴宗平和继妹结婚,戴宗山一准现在就在门口替他弟弟招呼客人了,整个上海滩的名流恐怕能把这座教堂挤爆。现在好了,她搅和了他们原本风风光光的婚礼。

车子停下,伴娘们先下了车,提前在外面排队等着。车前已铺好了红毯,红通通的晃眼,一直延伸到教堂宏伟的大厅里。

终于新娘这边的车门打开,一只粗指节的大手伸在了眼前。

安娜愣了一下,从车里向外看,看到一张意味深长的脸,深褶的桃花眼微微舒展着,有某种心想事成的疲惫和惬意。他一身新郎装扮,挺括的燕尾服,系着领结,修过面,头发梳得支棱着,其实人看上去蛮精神和帅气的,三十多岁,稳重正当年。

戴宗山站在车门外侯她,手伸着。所有人都在向新郎行注目礼,那是对强人不由自主的奉迎。

安娜却明显迟疑,突然惶恐,牵上这只手,会不会一脚踏空,终酿成人生的大失误?

她想要的,不过是顶着戴太太的光环,去教训一下那些踩了自己还不知进退的人,但并不真的想和这个人结为夫妻。自己和他是从心理到气质都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只是,她身侧座位上,《申报》上两人登报结婚的声明,还明晃晃地摆着。

两人已是夫妻。

那只手又继续支了一会儿,也没等到温软的纤手搭上来。

又任性是吧?

戴宗山不会在这种场合让尴尬的事情发生的,微一探身,直接捉了新娘纤细的手腕,几乎半用力把她挟持下车,然后有力的手臂拢过去,钳住她的腰身,笑着,轻声说:

“戴太太,履行你的义务,我们已受法律保护,你只需安静地完成接下来的仪式就好。”然后他把另一只手中燃着的雪茄递给身边的陶伯,放下她的腰,牵住她温软的手,在众目睽睽下,神采奕奕地与新娘一起走向红毯。

安娜很被动,只能哀叹,果然上了贼船,不易下来。

此时有花瓣雨飘落,前面出现了两个撒花的小童,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提着精致的小木篮。那穿着小小西装的男童还回头一个劲地冲新娘子笑。

“呃,小虎子!”安娜惊了,这老流氓挺有办法,竟让他儿子亲自给自己做花童,看来自己想闹别扭也得不看僧面看佛面了。

小家伙显然很爱自己的小姨,看小姨如此漂亮,竟放下花蓝,跑上前抱了抱小姨的大腿,然后仰头冲安娜甜甜地笑着,满脸写着:最喜欢你当我新妈妈了。

戴宗山弯腰摸了摸孩子的小脸蛋,“这下你应该满意了,以后你小姨永远是我们家的人了。”

小家伙很开心,挎着篮子在前面撒花撒得欢。

安娜却咬着牙,“你想用孩子绑架我?”

“我不需用任何人绑架你,你依然会成为戴太太。”这个男人微笑着向路边人招手致意,口气却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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