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五年后,陆归雪再次出现的时候,却又将他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陆归雪在看到他凶戾的本性后,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容忍下去。当时没有立刻说出他魔族的身份,只是因为需要一只纯血魔物,去填补日渐扩大的魔狱裂隙。

大概从此之后,被骗也成了一种奢望。

沈楼寒又听到陆归雪的声音,这次那声音清晰了许多,能听得出他正在外面与戒律堂堂主交涉。

师尊在说什么?戒鞭……代为领罚……

沈楼寒脑海中刺疼了一下,他眼前忽然闪过一个不经意瞥见的场面。那是上辈子琼山陷落之后,他在陆归雪脊背上见过许多已经很淡的细长伤痕。

戒律堂的戒鞭从来都是特制,伤痕往往经年不消,为的就是留个教训,以免再犯。

若是当时鞭痕太多太深,即使过上十几年,几十年,也依然会留下痕迹。

当时沈楼寒似乎还狠狠抚摸过那些伤痕,在陆归雪耳边问,以师尊在琼山的身份地位,也不知犯下过什么大错,竟然让戒律堂打了这么多鞭?

那时候的陆归雪依旧沉默,那双孤雪般的眼眸像是看着他,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此时此刻,沈楼寒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骤停了一下。

他不是没见过戒律堂的刑规,但上辈子已经被恨意充满了胸腔,从未去想过……

——伤害同门,若致人重伤残疾,罚戒鞭一百,流放天弃谷五年。

对琼山来说,陆归雪从未犯过什么错,犯过错的是他沈楼寒。而陆归雪,替他受了这一百戒鞭,鲜血淋漓,却从来不曾问他要过报偿。

哪怕是后来被沈楼寒夺走了一切,陆归雪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为什么……不说呢?”有个声音在沈楼寒脑海中炸开,似乎有些迷茫,却又很快转变成冰冷而阴郁的语调,“不,不对,即使是这样,也不能弥补他做过的那些事。”

这声音沈楼寒曾经听过。

就在最开始,上辈子记忆涌入这具身体的时候,这个声音便在他耳边阴冷地说着,陆归雪只是在骗你,他从一开始就只想杀你。

沈楼寒忽然明白了,那东西,是随他重生而来的心魔。

是他两辈子加起来,心底最恐惧的荆棘,最刺痛的恨意,无可解脱。

沈楼寒的意识在短暂的清醒后,似乎又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

*

等他再睁开眼睛时,本以为会像上辈子那样,被流放到漫天风雪的天弃谷。但目之所及,确实一片被月光柔柔笼罩的庭院。

沈楼寒的身上很热,像是所有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他眼前的画面仿佛也浮上了一层血红,模糊而眩晕,很久才勉强认出,这里好像是陆归雪卧室的后院,而他正被泡在一池温水中。

明明在水中,为什么还是这么热,这么渴。

仿佛全身的液体都被烧干了,沈楼寒本能地寻找着更加湿润冰凉的地方,他双眼依旧一片模糊,手中却忽然碰到了了什么东西。

湿润而柔滑,冰冰凉凉,像是沾染了花露的无暇美玉。

一片一片的纹路在掌心划过,这是……什么?

沈楼寒感觉到,有双熟悉而温柔的手捧住了他的脸颊,带着微凉的体温,将他几乎要沸腾的血液缓缓压下去了一些。

他听到那人轻唤他的名字。

“阿寒。”

温柔,却又固执,一遍又一遍。

直到沈楼寒的终于睁开眼睛,循着那声音望去。

那个瞬间,沈楼寒感觉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他看到陆归雪长发披散,落在水中的发尾蔓延着深海般的蓝色。

一身白衣也尽数被水沾湿,宽大的衣袖和衣摆漂浮在水中,遮不住水下那条泛着点点微光的鲛尾。

一条柔软冰凉,布满珠光鳞片,随着水流轻轻晃动的漂亮尾巴。

沈楼寒觉得自己一定是做了一场梦。

荒唐而又绮丽,让他忍不住放开了所有枷锁,只是顺从着本能,想要触摸到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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