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清明那日谭辰清抱着那坛女儿红骂骂咧咧的场景,谭盛礼手下愈发狠,“我且问你,买镯子的钱哪儿来的?”
谭振业埋着脑袋,任棍子落在身上也不吱声,大声道,“给书店抄书挣的。”
“这时候还敢说谎是不是,抄书?给哪个书店抄书?要不要我找人当面对峙啊,算计到长辈头上,看我不打你…”谭辰清抱怨买的酒不好喝要找店家麻烦,想来是被谭振业坑了。
坑到父母头上,有何良心可言啊。
谭振业彻底不说话了。
已抄写两页纸的谭振兴半刻不曾听到说话声,唯独棍子落在人身上的声音分外沉重响亮,他心下狐疑,三弟怎么不哭啊,莫不是害怕得晕过去了?
不应该啊。
按耐不住心底好奇,他慢慢地,慢慢地趴着窗棂望出去。
只看父亲抿着下唇,用尽全身力气地挥棍子,表情狰狞可怖,吓得他脚底生凉,快速地收回了目光。
原来往日父亲对自己竟是手下留情了,他抖了个激灵,再不敢东瞄西瞟,回位置上做好,心无杂念地抄起书来,字迹比任何时候都工整……
院子里的声音足足持续了两刻钟,到后边,谭盛礼直接晕过去了。
是的,谭盛礼怒火攻心一口气没喘上来,咚的声倒地了。
还是谭振业拖着疼痛难忍的身体去村里喊的大夫,谭振兴和谭振学跪在谭盛礼身旁,哭得昏天暗地,要把心肺都哭出来似的。
后院整理稻草的谭佩玉跑出来看,吓得花容失色,“大弟,父亲怎么了?”
“呜呜呜,父亲被三弟气死了。”
“……”谭佩玉缓过神,“快把父亲扶回房间去请大夫啊”
“呜呜呜,三弟已经去了。”
谭盛礼这次晕倒还真是被气的,懒惰能改,酗酒能戒,不良作风能纠正,但心坏了就真的没救了,谭家竟养出这样的人,要他如何不生气!
谭盛礼这次被气得卧床好多天,整天心神恍惚无精打采,大夫都说没办法,心病还须心药医,他把脉开方子在行,其他爱莫能助。
谭家兄弟彻底慌了神,父亲的心病是什么没有比他们更清楚的了。
那天起,三兄弟日日早起读书,子时过半才歇,无人督促却比以往都用功。
谭盛礼虽没看到,但有听到书房里传来的读书声,以及功课的讨论声。
这天,他醒来时,三兄弟跪在床前,神情悲痛,谭振兴先说,“父亲,儿子知道错了,请父亲保重身体,儿子不敢懈怠,日后必定好好用功读书,振兴我谭家家业。”
谭盛礼掀了掀眼皮,没有吭声,谭振兴给旁边谭振学使眼色,后者急忙表态,“父亲,儿子必当刻苦学习,不枉费父亲一番教诲。”
话说得漂亮,实则言行不一,谭盛礼坐起身,不欲多听,“出去罢。”
“父亲,儿子知道错了。”最边上的谭振业额头贴地,声音掷地有声。
谭盛礼脸上波澜不惊,冷淡道,“何错之有啊?”
“孟子曰,惰其四支,不顾父母之养为不孝,博弈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为不孝,好货财,不顾父母之养为不孝,儿子德行有损,请父亲责罚。”谭振业语气低沉凝重,抬起头,双手捧着木棍,脸上没有半点胆怯。
谭盛礼扫了眼木棍,心情极为平静,子孙不孝,他作为祖宗亦不能免责,打已经打过了,还得耐心引导,去恶从善。
“出去罢,容我静静。”
三兄弟不敢逗留,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谭振业身上的伤不轻,走路姿势僵硬,谭振学扶着他,小声道,“三弟,你说得对,父亲不会真正生我们的气。”
父亲气的是他们不争气,竟连刘明章都比不上,还让刘明章把长姐给休了,这对父亲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
谭振业抱着木棍,眉头并未舒展,“二哥,你与我说说长姐与刘明章到底怎么回事。”
若不是大嫂出月子,他问长姐何时回刘家竟不知长姐被休了,刘明章怎么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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