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更在意自家的事,冷冰冰反问,“家里还有拿得出手的礼物吗?”

托谭辰清这个不肖子孙的福,谭家清贫如洗,仅有的银两给谭振学做了车马费,剩下的买了清明祭祀用的香蜡,鸡和酒。

谭振兴发愁,“那如何是好,刘家宴客,咱不去怎么行。”

他和谭辰清商量,“父亲,不若问隔壁邻居借点吧。”像这几日谭辰清吃的鸡,全是问邻居借的,以后有钱了折成钱还回去。

语声刚落,就看谭辰清面露凶光,双手按向身下的凳子,谭振兴身子一颤,赶紧跳开两步远,护住脑袋求饶,“不借不借。”

他父亲是个要面子的人,怎么可能问别人借钱,是他多嘴说错了话。

去刘家的事情没有再提,谭振兴心头郁郁,刘明章考中秀才,刘家势必水涨船高,他们不想方设法和刘家搞好关系,被别人捷足先登就亏大了,左思右想,谭振兴回屋找汪氏,让汪氏出面借钱,这样就无损于他父亲的颜面了。

“投其所好,姐夫如今是秀才了,你借了钱去镇上买套文房四宝,明天我们去刘家瞧瞧。”

汪氏正侧着身奶孩子,不知为何,奶水不足,孩子吃不饱经常扁着嘴哭,虽说是女儿,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掉下来的肉,公公和丈夫嫌弃,她却喜欢得紧,轻柔抚了抚女儿额头,问道,“借多少钱合适?”

她是地地道道的乡下人,在她观念里,提到文房四宝就是钱堆出来的,村里有个老童生,他媳妇经常骂他买笔墨纸砚的钱都够给儿子找个如花似玉的好媳妇了,偏偏老童生性子倔,没别的爱好,就喜欢读书,几十年都在为科举奋斗。

村里好多人说他是魔怔了,半只脚迈进棺材的人,即使考上秀才有啥用,不如攒着钱给儿子找个媳妇延续香火。

因此听谭振兴提到文房四宝,汪氏心头跳了跳。

谭振兴哪儿知道借多少,以往都是谭辰清负责礼节方面的事,他拎东西跟在身后就完事,琢磨道,“多借点吧,真要用不完留着贴补家用。”

汪氏心里没底,却也应下。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她就起床准备做饭了,踏出门看院子里站着个人,灰衣长袍,背影笔直,脑袋直勾勾仰着,望着头顶枝繁叶茂的柚子树,差点以为自己见了鬼。

定睛一看,是谭辰清,汪氏想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父亲,你醒了啊?”

在谭家,称呼是有规矩的,不能像普通人家唤爹娘,而是称父亲母亲。

哪怕汪氏嫁进门四年,仍不太习惯。

谭盛礼回头,看是汪氏,眉头皱了皱,“谭振兴呢?”

汪氏指了指屋子,“还睡着呢。”

不睡到日晒三竿他是不会起的,汪氏已经习惯了,谭家除了还在读书的谭振学和谭振业,几乎都是爱睡懒觉的。

谭盛礼轻轻嗯了声,让汪氏回房间躺着,把月子坐满,其余的事别管。

子孙不孝他来管。

薄雾散开,太阳升起,暖暖的洒下金黄的光,至半墙时,谭振兴醒了,他踢开被子,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像平常般出门找吃的。

推开门的刹那,明亮的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哇哦,又是个春光明媚的日子!刚想吟诗两首,突然,脑子一片空白。

因为。

他父亲握着根手臂粗的木棍,杀气腾腾地站在门外,面目扭曲得几近变形,他双腿打颤,下意识的抱住脑袋,双膝跪地,泪如泉涌,“父亲哟”

“闭嘴!”

谭盛礼火气积攒几十年,可恨其他子孙不在,否则挨个打,他挥起棍棒,毫不犹豫地落在谭振兴背上,“满口子孙不孝愧对列祖列宗,结果整日贪吃贪睡虚度光阴不思上进不求进取,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谭振兴疼得嗷嗷大哭,想说是不是打错了人,他昨天已经挨过打了,“父亲”他嚎啕大哭,“我是老大啊。”

老二在隔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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