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色渐亮,公鸡打鸣声响彻了整座皇嗣府。
昨夜一宿没睡的赵灵微则跪在了王妃的院子前,被这突然而至的鸡鸣声给吓得一个激灵,险些侧卧在地。
幸而身后的沉琴将她的衣袖一拉,把自家县主给稳在了那里。
‘多谢多谢。’
赵灵微跪稳了,转过身去用口型对沉琴这样说道。
可沉琴却一下红了眼:“要不……县主还是让王妃罚我们吧?”
童缨虽然没吭声,却也立刻抬起头来。
“不用不用,说了不让打你们板子,就是不让。”
深夜穿着男装跑出府去,回来时还带着满身酒气。
即便是性子柔弱的皇嗣府王妃也被气得不轻。
王妃看着任由赵灵微胡闹的两名侍女就心中带气,说要把她们拖下去一人杖十五棍。
赵灵微却是说什么都不让。
“母亲,根据我朝律法,亲亲尚且相隐,就连亲人之间都该互相隐瞒,不检举彼此间的罪行。她们二人身为我的侍女,难道还能卖主吗?”
“母亲,忠不可惩。若是母亲今天因为她们二人听命于我就打她们板子,以后她们就能在我遭逢危难时弃我而逃。还望母亲三思。”
“母亲,对她们下命令的人是我,您如果一定要罚,就该罚我。”
王妃身子骨柔弱,在这儿候了她大半个晚上本就已经累得不轻。
听到赵灵微搬出这一条条的道理,偏偏还一时说不过她,便气得令此等逆子先跪在自己院子的门前,等她睡醒了再说!
就这样,王妃虽然没罚赵灵微身边的两名侍女,可童缨与沉琴二人却是陪着自家县主一起跪在了王妃的院子里。
童缨:“县主,可是身体不适?”
赵灵微:“没有没有,我就是饿得厉害。”
说着,赵灵微便抱怨起来:“要是早知道,之前就不光是喝酒了,还得吃点东西。”
话音刚落,府里的下人便从前院搬来案几。
赵灵微心下微动,还以为母亲知道她饿了,让人给她送吃的呢。
但之前已经开始偷懒了的赵灵微没能等来一叠叠精致的餐点,而是等来了笔墨纸砚,还有那一本本“女”字开头的书。
“县主,王妃有令,让您在这里跪着罚抄《女德》和《女诫》。顺着您上次抄的地方再往下各抄二十页才能用饭。”
人间惨事,这实在是一桩结结实实的人间惨事。
谁能想到呢,夜里还在平康坊里,和许多男子一起称兄道弟吟诗喝酒呢。
可这过了还不到两个时辰,她就在自己家里被罚抄《女德》与《女诫》了!
待到赵灵微在自家母妃的院前跪着抄完那该死的《女德》与《女诫》,她感觉自己已形同一条死狗,几乎是让自己的两名侍女给抬回去的。
一个比她小了那么一两岁的女孩怯生生地在远处看着她。
待到确定周围已经没人了,她才踩着小步子一路快走到了赵灵微的院子里。
那正是赵灵微的庶妹,赵善贞。
赵善贞的母亲不喜欢她与正妃的子女有过多的往来,但她却很喜欢自己的嫡姐。
“姐姐!姐姐,你这次又出去一夜!都去哪儿玩了?快告诉我。”
赵灵微这会儿可狼狈了。
童缨正背着她走进屋子,沉琴则跑在了前面,替她整理好了坐榻,再两人一道把赵灵微抬了上去。
早饭在炉子上都热了快两个时辰了,这会儿的品相早已不如先前。
但赵灵微已然饿极了,哪还能管这些。
赵善贞:“你俩替姐姐捶腿,我来喂!”
赵灵微病歪歪地躺在榻上,身体则靠着凭几,没骨头似的在那儿喊着“饿”。
善贞连忙用水壶给赵灵微喂水,又把甜丝丝的婆罗门轻高面撕成小块小块的,一点点喂给嫡姐。
在吃了好几样点心,又喝了好些水之后,赵灵微才算是找回了些许力气,挺起身板来。
赵善贞:“姐姐,我都听说了,你们在五更天的时候翻墙回来,身上还穿着男装!太威风了!”
赵灵微又体力不支,倒了回去。
和赵灵微相比,善贞素来胆小。
仿佛她只有在说起嫡姐的事迹时,才会看起来特别的兴奋,一双眼睛也变得亮亮的。
这不是,当她说起自己的事时,就立马又低下头去了。
“其实……其实我也寻人做了一套男装。但让我娘发现了,她就把我的衣服……给烧了。”
赵灵微气若游丝:“善贞啊,这男装……也不是谁穿都像郎君的。你这羞答答的小模样,要是穿着男装出门,别人一眼就能看出你是个假郎君。饼,饼……哎,别光说话,喂我吃饼。”
善贞又给嫡姐喂起吃食,同时说道:“我可想和姐姐一起出门了。但我娘说……我要是敢,她就打断我的腿。”
赵灵微:“你放心,你功夫好着呢。姨娘要是打你,你就跑,别让她打实了,腿铁定断不了。”
善贞低着脑袋点了点下巴。
半晌之后,她才悄悄地和赵灵微说道:“姐姐,善贞有话想和你说。”
正在给赵灵微捏腿的童缨与沉琴二人听到此言,动作缓了缓。
当她们和赵灵微对上视线的时候,后者便点了点头。
两人很快出了屋子,并把门也给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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