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铮道:“我未刺中他要害,但此枪乃东海沉银所铸,若不拔出,寒气侵体,他必得其害。桓公子,此子原本阴虚体弱,你强要他练武,于他无益有害……”顾曦不等他说完,忙上前将扯他手肘,暗道现在桓玄恐怕杀了你的心都有,你还有心情在这儿跟他谈什么有益有害,上前道:“桓公子莫慌,我有药。”说着掏出了身上的药包。
楚铮疑惑地看了看他,旋即想到他自幼寒症加身,所谓久病成良医,就算随身带着些急需的药粉,也是常情。
桓玄盯着他手中的药包,抬眼看了看他,一时竟有些迟疑,顿了顿方唤羊孚先拿去察看。
顾曦对桓玄道:“桓公子,曦也懂些岐黄之术,不妨让曦来瞧瞧,也好替楚将军向丁府司赔罪。”
桓玄恨上楚铮,自然也恼了他,抬头冷冷看着他。
羊孚肉乎乎的脸蛋却绷得恁直,对顾曦道:“顾大人是燕王亲使,丁期乃大司马府家奴,我大晋泱泱大邦,岂有以贵侍贱之理?还是让孚来罢。”说着朝顾曦伸出手,似要取回那药包。
顾曦却忽然收回了手,冲他笑道:“燕国与晋地南北地域不同,好些药理也不尽相似,还是曦用起来合适些。”说着走近羊孚,眸光一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耳畔低声道:“子道,一为之甚,岂可再乎?”
羊孚看着他的目光一顿,眸中略有惊慌,但旋即便笑得如先前般天真,伸手给他让路,似是并不在意。
桓玄听了羊孚的话却是一呆。他眼见丁期惨状,方才心慌难复,对楚铮自然难假辞色,这时虽闻得丁期伤不致死,脸色恢复了许多,但楚铮今日两次误伤丁期,他想起便气愤难平,因此对顾曦的示好亦是熟视无睹。但此刻羊孚的话却忽然提醒了他,丁期虽为宠臣,但毕竟只是家仆,楚铮亦非故意,若因爱而废交,非是明智之举。
他转瞬神色恢复了清明,将丁期轻轻放下,对顾曦道:“既然是燕地的药,还请顾卿费心医治,玄必有重谢。”
顾曦道:“此事是楚将军处事不周,曦歉疚还来不及,怎好再受公子的谢?”说着他已上前,将药粉洒在丁期伤口,按住他双肩,方回头朝楚铮点了点头。楚铮没有丝毫犹豫瞬间抽出银枪,丁期昏迷中发出一声哀鸣,又晕了过去,顾曦却已手法利落地包扎完成。
楚铮看得一怔,看来他说自己懂得岐黄不是信口胡诌,单看他手法,比随军的军医也不遑多让。
桓玄却在一旁看得心疼不已,当即唤人将丁期抬至自己的舱室,便要撇下众人亲自照料。却给羊孚一把扯住,桓玄见这自幼跟着自己的挚友眼中恼意渐浓,只听他道:“杀手还在船上,你哪里去?”
桓玄这才清醒过来,冲他点了点头,方回过身来问楚铮:“将军方才为何突然发难?这女子有何问题?”
楚铮蓦然上前,一把抓住相思手臂将她扯了起来,相思连挣扎都不敢,只瑟缩着发抖,想来是给他方才那一枪吓到。虽他说那枪不致命,但受枪的丁期尚且昏迷不醒,她实在难以想象这一枪若刺在她身上会是何等情状。
顾曦委实看不下去,直道:“就算人家是凶手,也是姑娘家,你轻些成不成?”
难得楚铮终于开窍听懂他话,只抓了相思一下却立马松开她,脸上露出一丝愕然。
顾曦见他样子不对,忙问:“怎么了?”
楚铮犹豫了一下,脸上有些茫然,半晌方道:“她并无内力。”
一个武功高强的专职杀手,便是为了掩人耳目,也不会将自己的内功废了罢?
何况方才丁期帮她挡了一枪,若她真是神月,当知楚铮疑心,早就趁乱逃之夭夭了。
桓玄道:“我查过她的教坊令牌,另有其他教坊司中人可为证,确实本人无疑。”旋即又道:“将军因何觉得她有异?”
楚铮沉默。
顾曦轻咳一声,大概楚铮自己都无颜说是凭感觉猜的。只得上前解释道:“杀手未过宴舱而杀人,又非从外面潜入,那只能为下舱中人。教坊司乐伎皆有卫兵看守,能自由行动的唯有丁府司,合卺,相思三人,丁府司自然不是,合卺方才道他并非一直同相思在一处,由此看来,只有相思姑娘了。”
桓玄瞥了一眼垂手站在众人最末的合卺,迟疑道:“方才玄查问相思姑娘,她说到进舱便再未出去。依顾卿的推测,还有一人的行踪未有人证实。”
楚铮眸中一闪,猛然想到一事。若屋内的相思无人可证实是否一直呆在屋内,那么守在门外的合卺,亦无人证实他是否在门外。
却听顾曦道:“男女有别嘛,合卺守在门外也是常情。”
桓玄挑眉:“是么?”说着看向奉直。
奉直得令上前,道:“宴中末将三次巡守下舱各处,但无一次见过这位小厮。”
他话音一落,楚铮背后一凉,不由看向合卺。
却见合卺正施施然立在舱口,那个位置不论进出都无人比他更便利。
楚铮两次冲动出手,此番却迟疑了一下。
只见“合卺”歪着头很是懊恼的看着他们,半晌忽然笑着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沉默,出声道:“哎呀,被发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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