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羊孚抬起头,拍拍手站起身来:“全身上下只有一处致命伤,伤口长两寸三分,深一寸七,宽一分,一击断喉。”说着呲牙道:“真惨啊,颈骨都给削裂了半寸,差一点就身首异处了。”说着朝郭起的遗体拜了拜,喃喃道:“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顾曦失笑,方才在郭起身上捡豆糕时,却不见他这样虔诚。
桓玄追问道:“凶器是什么?”
羊孚翻眼道:“我怎知道?他又不会开口告诉我!”
却听顾曦道:“凶器不是在这儿么?”四人闻言转头看他,却见他站在木案前,案上摆着一把琴,琴弦却少了一根。
桓玄愕然道:“你是说,那人用琴弦杀了郭起?”
楚铮走过去看了一眼,道:“这只是一把普通的琴。”说着在房内搜索,果然在琴案下找到一根带血的琴弦,不由疑惑道:“神月为何不用自己的?”
顾曦学着羊孚的口气笑道:“我怎知道?她又不会开口告诉我!”
楚铮给他一噎,羊孚当即笑得歪倒在地,冲桓玄喊道:“灵宝,你给岚曛求个官,将他留在建康罢,我喜欢他!”
桓玄白他一眼:“那也得顾卿愿意才成。”
顾曦道:“谁说我不愿意?不过要先看是多大的官,府司这等的我可不做的。”他话一出口,便接到楚铮冷冰冰的眼神,顾曦朝羊孚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十分遗憾道:“子道,我空有李陵的心,却是苏武的命。你看看你这里有没有人打得过他,别叫他把我带回龙城去,跟着你吃豆糕混日子我也是愿意的。”
羊孚当了真,当即看向桓玄。
桓玄干笑一声,打得过楚铮的人,他手下还真没有。
羊孚十分可惜地看向顾曦,只见他双眼蓦然一红道:“你走时我多带些豆糕给你。”
顾曦用力点了点头。
楚铮实在不想再多看他一眼,转头对丁期道:“是丁府司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丁期点了点头。
楚铮道:“出事之时,下舱别的舱房还有什么人?”
丁期禀道:“下来的大舱是教坊乐伎换衣歇息的地方,没有表演的乐伎都在,因怕有贼人混入,期一早便遣卫兵看守,乐伎不可随意出入。再来是客舱,因顾公子带的人受了伤,我便安排了间给他们,除此并无别人了。”
他声音淡淡的,并无针对的意思,然而还是有人听出的他的弦外之音。
羊孚道:“哦,丁府司的意思是,楚将军和顾大人带来的人有问题了?”
丁期垂眼道了声不敢,桓玄暗瞪了羊孚一眼:“你到底是哪边的?”
羊孚当即站在顾曦身旁:“这还不明显么?谁请我喝酒我就是哪一边的。”
桓玄翻眼长舒了口气,实在不想再理会这有奶便是娘的家伙,抬眼却正对上楚铮,竟从他眼中看出少许同病相怜之感,旋即看了顾曦一眼,冲他苦笑摇了摇头。
世风兮日下,损人易兮损友难。
那厢顾曦却道:“丁府司说教坊乐伎不可随意出入,那就还是有人出入了。”
丁期点头:“乐伎并非犯人,何况人有三疾,总免不了出入。”说着朝桓玄躬身道:“丁期去将看守的卫兵带来,再向公子回话。”
桓玄点头应许,顾曦道:“请丁府司将在下的随从也带来,出了人命官司,他们也逃不了干系。”
丁期应着,人已出去。
顾曦夸赞道:“这般听话乖觉,办事利落的随从,就是一打也不会嫌多,何况还生得赏心悦目。”
桓玄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半晌叹了口气:“他是可惜了。”
楚铮却无暇为了丁期感叹,径自走向那房内的美人儿,打量了她半晌,皱着眉不说话。
顾曦见状笑道:“少帅爷怎不问话?见了美人儿舌头都打结了?”
楚铮无暇再计较他的称呼,只摇头道:“问不出来了,她吓疯了。”
“什么?”羊孚当即跑过来道:“给我瞧瞧。”说着却探那女子脉息,又掰开她的眼睑细看眼球。
那女子一动不动,由他摆弄。半晌羊孚抬头道:“疯是没疯,人却傻了。”说着问楚铮道:“将军怎的不搭脉便知她傻了的?”
楚铮道:“行馆案发时,刘大人身旁也有一名教坊乐伎相陪,事后也是这副形容,先是呆滞,继而疯癫。”
顾曦怪道:“瞧这女子钗鬟装扮,不似寻常乐伎。”
桓玄这才注意,点头道:“她插的是白玉钗,是教坊司可不应陪侍的清倌儿。这类官伎多是获族罪株连的内妇,照例年逾二十若无陛下恩赏,便由内廷司指派到各府为媵御,怎会给郭起弄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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