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儿站在廊庑下正和柳婆子说话,俩人商量着郡主午膳时吃的菜肴。看到季灏,纷纷屈身行礼:“给季少爷请安。”
季灏点点头,看了一眼内室打开的隔窗,问道:“郡主在屋子吗?”
丽儿笑道:“在。”她走过去挑起竹帘,十分恭敬:“季少爷请。”又向里禀报:“季少爷过来给郡主请安了。”
“进来吧。”清脆的女声从书房的方向传过来。
季灏抬脚跨过了门槛。
婉悦正伏案抄写佛经,想等一七的时候去拜祭外祖母,再亲自烧给她。保佑她老人家早登极乐。
春华和夏月在旁边伺候笔墨。
等季灏挑帘子进了书房,婉悦便停下笔,抬头看他,“你的学业要紧,也不必每日都过来请安。心里有就行了。不必做在表面上。”
季灏垂下眼睛,抿了抿薄唇,开口说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过来看一看您。”
这话说得稀奇,都看了她七年有余了,不还是老样子,有什么可看的。
他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婉悦便也不高兴,语气懒懒地:“我不过是老样子,没什么好看的。”
若惦着别的心思过来瞧她,又或者顾忌着外在的脸面,大可不必。这样一想,愈发的不舒服,又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疏远的心思都有了。
“我瞧着日日都好看。”季灏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婉悦没有听清。
“没有。”季灏抬眼看她,眸光灼灼,“都到晌午了,您也歇一歇,吃完午膳再写吧。左右到了夏季,天也长了。”
“不了。”婉悦低头翻了一页佛经:“再有两章就抄完一卷了。”她顿了顿:“你先回去吧。”
季灏一愣,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我想和您一起用午膳。”
少年盯着她看,俊秀的脸还带着稚气。婉悦拒绝的话就有些讲不出口,她刚才已经在拒绝了。
他那么聪明的人,不会听不懂。
婉悦叹息一声。季灏对她,其实很懂事和贴心了,一言一行都顺着她的心意,惟恐惹她不高兴。但她憋着一口气,心里就总也顺当不起来。
“不用了,你下午还要进学,在我这里未免耽误你。”婉悦几乎在赶人了:“你回去吧。”
季灏俊眉皱起,一贯温和的眉眼多了几分阴郁,很快又隐去了。春华和夏月互相看了一眼,大气都不敢出。主子和季少爷好像在闹矛盾?
他嘱咐春华:“记得提醒郡主喝汤药。”
春华应“是。”
季灏便离开了。
“郡主,奴婢能看得出来……”春华低声和婉悦说话:“季少爷的秉性素来就好,又一心为您好。您要是觉得他哪里做的不对,可以直接提出来的。”她能看得出来,主子心里别扭着,对季少爷也没有好脸色。
她从小跟着婉悦,整个宁王府也只有她敢这么说话,夏月都不敢的。
婉悦摇摇头,下笔便晕了墨。
她闭了闭眼:“和他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思绪乱糟糟一片,抄佛经原本也能平心静气,季灏一来又乱了。
书房外。季灏抬头去看厅堂一角的高几上,摆放的盛开牡丹盆栽,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眯了眯眼,别人都看他平易近人,懂事温和。连郡主都觉得是。但是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情都是瞒着的,什么样子的古籍值得三千两纹银?管事的周嚒嚒都不相信,偏生郡主相信了。
正是这份信任更难得,他才不敢过分暴露内心的情感。那日不过亲了一下郡主,她就发了好大的脾气,一连几天都不理他……昨天,他喜欢极了她,却只能躲避。
若真的暴露出来,怕是连面都见不到了。
一想到会被郡主用厌恶、蔑视的目光看他,季灏就觉得自己会失控。
越想要某人的亲近,越不敢造次,前思后虑的也就更多。
因为太在乎了,怕失去。
才要尽量的维持现状。
但如此,生分也就一日高过一日。
等婉悦的病症一好,季灏就不怎么过来霁月殿了。有时候是三天过来一次,有时候是五天过来一次。即使来了,也是请个安就走。又隔着一群的丫头、婆子,俩人都闭嘴不言。
婉悦表面上也看不出来什么,觉却睡的不香了。一夜总有两个时辰是睁着眼睛的。
春华伺候主子时也偶尔探知一二她的心思,心里好像明白了点,却不好说。
四月二十,程老夫人下葬,婉悦痛哭了一场。到了一七,又陪着大舅、大舅母等人进去程家祖坟拜祭。她抄写的十卷佛经,也一并烧了。原想着等三七或者五七再过来呢,心里着实难过,就没再往后等。
佛经变成灰烬打着旋在半空飞舞。
林氏看婉悦愣愣的,拍拍她的手:“你外祖母这是喜欢呢,她看到了你的佛经。”
婉悦还是愣愣的,“外祖母能看到吗?”
“能。”林氏瞅着她不过半个月就瘦了许多,精神不好,下巴也尖了。想着她为了程老夫人的死而至此,怜惜道:“悦姐儿,地上冷,别跪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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