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门口,双手叉腰站着一个胖胖的婆娘,穿着石榴红的绣花夹衣裙子,一脸的骄横霸道。
她这一嗓子将隔壁陈美娇家的也喊出来了,陈美娇靠在墙边看热闹,瞧见这位不平地说:“我说张婶子,今儿没去帮厨的也不止小碗一个,你怎的巴巴的骂上门了?”
这位婆娘正是今儿办酒的张家大媳妇,张家办孙子的抓周宴,正主正是她刚满周岁的儿子。
莫小碗正打算忙完手头的事情便去张家道个歉,没成想人家倒是先找上门了。张家算是陈家村的大户,同是异姓人家,他们莫家在陈家村处处被人当作外乡人看待,可是张家就不同了,张家祖上有做官的,如今听说又有人在京城,也不晓得是做什么的,但是只要听说是有在京城的,那边是大大的荣光。何况张家家境殷实,在陈家村数得上的人家,不然怎的一个抓周宴便开了二十来桌酒席呢。所以张家人在陈家村那是有面儿的,陈家村的人对这家人分外的客气。
酒席上愿意去帮忙的女人不少,平日少了一个两个都不打紧,莫小碗觉得回头道个歉便行了,反正她既没拿工钱头也没拿喜饼,主人家不会太在意。
但是这件事到底错在她先,莫小碗赔笑道:“张姐姐,不好意思,我的确是一时有急事没来得及赶过去,小碗今儿在这里给你说句对不住。”
张大媳妇冷哼一声,一双绿豆似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啊哟,如今你们莫家可是有脸面了,上赶着的钱不要了?这是哪里发财了,我怎的看不出来呢?照我说啊,你家自打出了个贼之后,一家人都鲜廉寡耻的,说话不算话,自己把自己的脸踩在脚底下啦!你们这一家子到底还有什么脸住在陈家村,赶紧搬走得了,别污了这村子的名声!”
这一句句骂的,叫人听着火星子往上直窜,花大娘在屋里听了,这才明白原来莫小碗今儿没有去酒席上帮厨,又想到柴房里的捕快病了,这下回过神来,才明白大约小碗是上山采药去了。
她听了这话替女儿委屈,也替莫家委屈,她走了出来,对女人好声好气地道:“张大媳妇,你话可不能这么说,谁家还没个急事儿?一时间没赶上你家的酒席,也不是咱们愿意的,只是家里头有人病了,不得不上山采药。你这不止骂了我家小碗,怎么上赶着连着我们一家子都给骂了呢?”
张大媳妇“哈哈”一声,扬起了下巴:“我骂错了吗?我告诉你,你们莫家如今在村子里的名声都臭了!且不说你家闺女这事,你问问你那宝贝儿子,他在学堂里都做了什么?他是怎么被先生赶出来的?他打了谁家的儿子!”
莫小碗恍然大悟,原来弟弟打的是张媳妇的儿子,怪不得她劲儿气势汹汹地骂上了门。
莫小碗和娘对看了一眼,都知道这下可麻烦了,两件事情搅在了一起,张家有钱,张大媳妇又凶悍,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莫小碗道:“有一说一,张大姐,我弟弟打了你儿子,行,咱们赔礼道歉,医药费咱们赔你。说起酒席的事情,往日里缺一两个帮厨的都不是事儿,我一没拿订钱二没拿喜饼,你可没什么损失。”
墙边陈美娇插嘴帮她说话:“没错,你家酒席那办的可叫一个热闹,半点麻烦没有,你可不能为这件事找小碗的麻烦。往日里村里办酒席,哪次不是差三五个,也没见有谁家登门骂的!”
“有那么容易吗?!”张大媳妇双眼一翻,扬起了手臂道:“医药费你们当然得赔,五两银子一个子都不能少!我还要叫整个村里人知道你莫小碗没有信用!以后我倒要看看还有谁家敢请你!”
花大娘一听,气的双眼发红,眼看着泪珠儿就要滚出来,她扯着小碗的袖子,低声道:“五两银子?咱们家里哪里拿得出五两银子啊!”
莫小碗冷哼了一声:“张大姐,你这是趁机讹诈!前阵子村里的陈大强也是摔落了下巴,去镇上看大夫,人家大夫‘吧嗒’一声就给安了回去,只花了三十文,如今你要我家五两银子,你昧心不昧心?!”
“陈大强是什么人?我儿子又是什么人?你居然敢拿那个蠢蛋跟我儿子比?我儿子那是将来要做状元郎的!”
她阴冷冷地指着莫家的宅子,说:“别跟我说你莫家没钱,想当初你们莫家初到陈家村的时候,住的可是人家的牛棚,这大屋子是怎么来的,是不是偷出来的有谁知道?照我看,便是你家里拿出不出什么钱来,这屋子也算值得几个钱的!你今儿不给足银子,我就不走,吃饭睡觉,你家伺候着!”
说罢,她一屁股坐在院子口的条凳上,翘起了二郎腿,抱着胖胖的两只胳膊,一脸的无赖。
莫小碗算是明白了,这位泼妇仗势欺人,怕是盯上她家屋子了,口气倒是挺大,五两银子就想扒拉走她家的屋子。
想当初,他们一家逃难从北方过来,到了陈家村见这里气候好,便决心留下来。初来时一家人无依无靠,住在人家的牛棚靠给人放牛为生。她至今还记得每日早晨都会闻到一股热烘烘的牛屎味道。幸亏她爹木工做的好,攒了好几年终于买到了一个破屋子,又花了两年将屋子修好这才有了这个宅子。这宅子是莫家的根基,绝对不能动的。
“不给!”尖细的声音身后响起,莫小碗一转头看到奶奶拄着拐杖冷着脸出现在堂屋门口,“这是我莫家的宅子,谁都甭想抢去!”
张大媳妇转头看那老太太,轻蔑地说:“啊哟,老太太出面了,敢情您还藏着银子呢,不要房子可以啊,你现拿出五两银子,我拿了就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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