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随跪了足足五个时辰,滴水未进,喉间干涩,他却忍着涩痛温声道:“别哭,你夫君我本就是以纨绔出名,这点儿责罚不算什么,早就习惯了。”

他抬手温柔地将她的泪珠擦拭,也是此刻,才让人觉得这两个人有些寻常夫妻的模样。

“今日辛苦你了。他们没为难你吧?”

孟长宁摇头,自己都什么模样了,还有心情操心她?

她搀扶起谢锦随,“我扶你回家。”

“好。”

可是谢锦随刚要一用力起来,麻木的腿脚便一时酸软无力,跌倒在地,连累孟长宁也摔倒了。

谢锦随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看着她也狼狈的模样,本该觉得难过的,却不知为何一时失声笑了出来。

孟长宁见他放弃治疗,直接瘫着还笑,顿时也哑然失笑。

“孟长宁。”

“嗯?”

两个人并排躺在宫殿前的地板上,看着天上高挂的明月,顿时所有的悲伤与难过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上辈子肯定是救过你,不然这辈子不会连累你这样和我受苦。”谢锦随玩笑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孟长宁低垂眼睑,沉默半响,道:“也许真的救过,所以这辈子我来找你报恩了。”

说完,似乎觉得不够诚恳,孟长宁又加上一句,“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不让你受苦了。”

谢锦随皱眉,不满道:“要说保护,也该是我保护你。你是女孩子,怎么总抢我们男孩子的活儿干。”

孟长宁笑了,转头望着他,“那就你保护我。快些起来吧,要是宫门下钥了,你我就出不去了。”

她爬起身,然后把谢锦随扶起来。

谢锦随腿脚麻得很,每走一步都感觉有无数的蚂蚁在他的膝盖里撕咬,麻痒疼痛难耐。

孟长宁瞧出了他的痛苦,将他一手架在自己脖子上,然后一手抱着他的腰,把人拖回去。

谢锦随边行使着麻痒的腿,边瞧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庞,但凡今日换了别的女子,也没有这个能耐能扛得住他这样一个大男人,也亏得是孟长宁。

二人无话,一步一顿缓缓地离开了宫城。

好不容易出了宫门,木夏和长青两人已经在宫门口急得团团转了。

木夏眼尖,瞧见自己主子出来了,连忙上前搀扶道:“世子!”

长青也连忙上前,要帮忙搀扶,却都被孟长宁拒绝了。她命长青拿出水袋与谢锦随喝了两口,这才觉得好受了些。再瞅了瞅停在远处的马车,然后道:“陛下有令,命世子自己走回去,不许乘车,不许坐轿。你们先回去吧。”

谢锦随闻言顿时垮了脸,可怜道:“我就知道这是没这么容易了结……”边说就边推开孟长宁,“算了,你也坐马车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走……”

孟长宁却是揽着他的腰不放,死死地握住他的手,“矫情什么,方才在宫里也没见你要推开我,现在就事儿妈了。”然后拖着谢锦随,就开始往侯府里走。

木夏与长青两人对视一眼,圣上有令,他们自然是不敢不从,只能驾着马车,缓缓行驶跟在两人身后。

谢锦随看着孟长宁一脸坚毅的模样,有些心疼,“这里离郁侯府还很远的,你真的要……”陪我走下去吗?

“所以你要走快些,我们好赶紧回家。”孟长宁眼光都不甩给他一个,冷硬地回答道。

谢锦随一撇嘴,他都这么可怜了,孟长宁还凶他,委屈。

“那还是你保护我好了……”

孟长宁翻白眼,这个矫情鬼一有力气就开始作妖,孟长宁不想把力气浪费在与他斗嘴上。

见她不理自己,谢锦随开始耍赖,“要不你背我吧……”

孟长宁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还是不理自己,谢锦随只能像是可怜的小白菜一样,乖乖拖着两条不想干活的腿行走。一个没看清地面上的石子,谢锦随脚一崴,便摔倒在地。

孟长宁捏了捏他的脚踝,见他委屈巴巴的模样,然后蹲下身,谢锦随不懂她的意思,“你干嘛?”

“不是要我背你吗?还不快上来?”孟长宁看着前方。

谢锦随坐在地上,不动弹,“不要。”他只是和孟长宁开玩笑,想逗一逗她的,要是叫人瞧见了,那他以后还怎么在晋州城混?

孟长宁才懒得与他争辩,抓着他的手臂一拽,就把人拽到了自己背上,然后有些不稳地起身,谢锦随趴在她背上,脸都熟透了,顿时大闹:“不行,孟长宁,你快把我放下来!”

孟长宁把人给背严实了,一掌拍在他乱动的屁股上,沉声道:“闭嘴。”然后一步一步走得很沉稳。

谢锦随瞬间老实了。

他想身后还有木夏和长青,完了,他们都看见了。回侯府还要走这么远的路,路上肯定会遇见更夫什么的,他的一世英名就真的要毁了……

走得越来越久,路程越来越远,谢锦随的脸皮开始变厚,僵硬了许久的身体缓缓放松。

他环住孟长宁的脖子,呼吸打在孟长宁的脖颈上,路过有灯光的地方,还能看见她肌肤上细微的绒毛。

他想她或许不是最好看的,但一定是很耐看的那一种类型。肩膀不宽,但却给足了人安全感。

谢锦随此刻开始在心里感谢他那个早死的爹,或许是他爹在天上保佑他,不然他怎么能娶到孟长宁呢。

寒夜凉风吹满城,人影婆娑落前地。

锦花随缘铺石路,自得逍遥世长宁。

树影长长晚风吹,锦随长宁归侯府。

他们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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