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父亲已经去世了,违背父亲的遗愿那就是不孝,便是天子也不能同死人去争,百善孝为先,这不孝的名声可是谁都担不起。

那九五之尊坐于高台,沉默半响,道:“既是孟老将军的遗愿,朕也不能更改。魏思泉,拟旨!”

“谢陛下恩典!”

孟长宁额头叩地,心中的大石算是落下一块了。她一直担心皇帝不会轻易放过她,这种担心并不是没有由来的。

如今宫中唯一一个能与皇后争上一争的淑妃,当年也是将门虎女,算起来淑妃的父亲,孟长宁还该叫上一声师公。

当今圣上疑心深重,最喜欢将所有的权势握于己手,绝对无法接受兵权落在外人手中,所以上辈子日后的孟长宁必死无疑。

而对付如今恢复女儿身的孟长宁最好的办法,不是收入自己的后宫便是嫁给皇子。如此便是将所有的好处都收于他一家,可真是贪心。

宴席散后,长正与孟长宁一同离去。长正去寻轿子了,孟长宁在宫城门口等着,夜里风凉,孟长宁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你当真要嫁给谢锦随?”

身后传来不太清晰的话语,还有一身浓重的酒气,孟长宁皱着鼻子转头,只见是从前并肩作战的左路。

孟长宁见他有几分亲切,上辈子他虽然没有帮自己却也不曾落井下石,他身上挑着硕阳左家的担子,朝堂之上明哲保身是无可厚非的。更何况方才还为自己求情来着。

孟长宁带了两分欢喜道:“是啊,到时候请你喝酒。”

左路看着她不说话,许是酒喝太多了,满眼猩红,孟长宁见他这副醉醺醺的样子,有些担忧,“要不我也给你叫一顶轿子吧?”打发宫里人的钱没花出去,再叫一顶轿子的钱孟长宁还是有的。

左路还是不言语,就是死死地盯着孟长宁,盯得她背后发凉,汗毛竖立。她可不记得自己何时得罪了左路。

又见左路身后还站着他平时的侍从,心想自己真是乱操心,硕阳左家还需要她帮忙雇轿子?自然是自家有马车有轿子。

“少爷。”

正在孟长宁受不住这炽热的视线的时候,长正一声高喊解救了她。孟长宁赶忙和左路作别,上了轿子回家。

夜宴之上,接连出了两件大事。

尤其是曾经的凤鸣将军将军竟然要嫁给大庆出了名的纨绔,一夕之间消息飞遍全城。

孟长宁心宽体胖地在家里休养身体,身上的伤换了皇帝送的名贵药材,好得快了不少,这几日感觉就好得差不多,就等着上面的疤掉下来了。

孟长宁坐在院子里看着长正一柄银枪耍得是虎虎生威,心痒难耐。

“长正,要不我也试试?”

长正一抹汗,“小青说你伤还没好全,不能动武。”

“我伤都好了,再说了我就随便试试,不用劲儿,她现在不在,你就让我试试吧!”孟长宁握着银枪手心发痒,许久没有摸过这些宝贝了。

“这……”

“这什么这!我是少爷你是少爷?”孟长宁一把把银枪抢过来,抱在怀里不撒手,“不听话!”

“可你现在是小姐!”长正很委屈。

“小姐怎么了?”孟长宁瞪他,“小姐就使唤不动你了?起开!”

长正只能可怜兮兮地站在一旁。

孟长宁手持银枪,这杆银枪是她父亲生前最喜欢的武器,每每上阵杀敌,一柄枪,一个人,立于马上,威风凛凛,震慑四方。

银枪在孟长宁的手中刺出收回转身一个反杀,宛若游龙,在她手中蜿蜒游走,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只听令于孟长宁,将她心中所有的想法和招式都实现。

长正在一旁看着,仿佛看到了当年老将军的身影,一时间泪眼模糊。

几个回合之后,孟长宁收枪立于身前,微微喘气,额间冒出薄汗,面颊绯红,带了几分女子的魅色。

“好——!”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叫响,孟长宁跺脚一颗石子便击中右边墙垛,只听“咚——”的一声响传来,孟长宁听见哀嚎声,看着从墙头上滚下来的人摇摇头,看来是有些疼。

谢锦随摸着自己的屁股,看着方才还耍枪的下一刻就把他打落在地的人,咽了咽口水,然后又强作镇定一般,挺直胸膛,“听说,你就是孟长宁?”

墙头门口还站着一票看热闹的纨绔子弟,顿时哄笑开来。

孟长宁瞥了眼他的腿,轻声道:“没瘸?”

谢锦随立刻炸毛了,“你才瘸了!你全家都瘸!”

孟长宁轻笑,“我全家不就包括你吗?”

说到这事,谢锦随心里就不痛快。

虽然他们家穷是穷了点儿,权势也稍微薄弱了那么点儿,靠山也不太牢靠了点儿,但好歹他谢锦随也是晋州城数一数二的人物!是万千晋州少女梦中的情郎!怎么能轻易就和旁人成亲呢?

可是据说婚事是孟长宁亲自求的,想让她悔婚是不可能了。圣旨又不可违,这婚事是板上钉钉,无处可躲!

谢锦随躲不过,这才在周边朋友的撺掇下,决定前来看看这个传说中的前凤鸣大将军是个什么人。若是温柔小意,他就勉为其难接受了;若是太过蛮横,他就……他就日后躲着她。

谢锦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炸毛猫一样,龇牙咧嘴道:“哪有什么娃娃亲,我父亲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

“嗯,没有。”

孟长宁一边应着,一边观察他,觉得他长得真好看,从前没有正眼瞧过不觉得。

如今瞧起来,一双丹凤眼勾人得很,偏生此刻又生气瞪圆了眼,可爱得不行,鼻梁高挺,唇有些薄却润,比她高些,一身锦衣,此时还未落败,倒是真有些纨绔公子的意思。

谢锦随更生气了,竟是如此敷衍他,讽刺道:“呵——我才不会娶一个只会打打杀杀的女人,我要那杨柳腰柳叶眉会吟诗颂对的千金小姐!”

外边看戏的众人:豪横!

孟长宁面色平淡不作声,抬手银枪“嘭”的一声立在他身前,地面顿时裂了三条缝。

谢锦随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双膝触地,哭腔道:“媳妇儿——”

众人哄堂大笑。

孟长宁勾勾唇,“婚期还有三月,不必如此心急。不过你如此有诚意,我就勉为其难应了你吧。”她转身把银枪扔给长正,往房间里走,“以后每日隔三日便从李家铺子给我买一包话梅糖来,买上个三十回,就差不多了。”

众人又是一阵嘲讽大笑。

谢锦随委屈巴巴地看着消失的背影,冲着她怒道:“我才不会给你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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