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德胜不甚厌恶的压了压心中的鄙夷,口中吐出的却是十足恭敬的话语,“殿下恕罪,内臣是因奉命向皇后娘娘请新晋妃子名号一事而来,不巧,皇后娘娘刚刚歇了,吩咐内臣午后再来。”
元康听罢怒火中烧,抬脚踹了过去,“奉命?奉谁的命?”
师德胜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跪好,声音都发着抖,“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元康胸腔里的怒气横冲直撞,父皇他如今连假装都不愿意了么?昨日是留宿中宫的日子,他竟然无视母后,毫不在意的宿在一个媚俗邀宠的女人屋里,这是明晃晃地打脸母后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是他当众与自己验血开始起,他在自己心里就仅仅是一个皇帝罢了,都道天家无父子,这话果然不假。
不过,母后是自己最后的慰藉,没有人可以轻视。
年轻的太子拂袖而去,身后的师德胜久久伫立。
午时刚过,榻上的女子睁开了眼睛,一旁守着的宫女立刻上去服侍,却在看见她满眼满脸纵横的泪痕时,愣在了原地。
她掏出手帕轻轻拭去那些本不应存在于那张被时光宽容的绝色脸庞上的泪痕,只是擦了许久都擦不尽,她停了动作,“娘娘,你怎么了?”
“翛翛,我做了一个梦。”榻上的女子眼神呆呆的望向虚空中某一个点,似神往似抗拒,原来自己也曾那般快活自由过,像一只无忧无虑的山雀,可是后来,自己被京城来的一只雀儿带离了山林。
“娘娘做了什么梦?蝴蝶还是鲜花?”宫女轻轻开口问了句,那小心翼翼的神情好似怕自己声音稍微大点就惊醒了一场美梦。
“一只雀儿,一只血淋淋的雀儿,她快要死了,可是我救不了她。”
一滴滚烫的泪落在了手上,那手的主人像被踩住尾巴的野兽,怒目圆睁,像是看见了什么肮脏的东西,狠狠的用袖子擦着。
榻上的女子忽然笑了起来,她坐了起来,看着那个脸色极其恐怖的宫女,将她搂进怀里,“肖肖,师姐忘记你在等我,师姐忘记了。”
被唤做肖肖的宫女听了这话猛地挣开了她的怀抱,急急地退了好几步。堪堪站定后,红着眼睛,浑身轻轻的颤抖着,片刻后像是承担不住沉重身体的负担滑坐在地上,她捂着脸,用几近疯狂的声音质问,“忘记了?忘记了?是你要我等着你的,你忘记了么?是你先让我等你的,可你听听你刚才说了什么?你说你忘记了,忘记了!”
肖肖扯下了人皮面具,赫然是一张阴鸷至极的脸——师德胜。
皇后一脸歉疚的看着他,她伸手出来,却在半途又缩了回去,她将自己的手心朝上,空空如也,这一辈子竟然什么也不曾得到过。
那只保养得当的手被她紧紧地握住,手背青筋暴起,“肖肖,今生,我只能对你说一声对不起。来生……”她突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动地看着肖肖,几乎是瞬间眼中蓄满了泪水,“来生我就只做你的师姐好不好?”
肖肖眼见她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劲,立刻就上前,几乎在同一秒掰开了她紧握着的手,恐惧袭上心头,他流着泪恳求她,“师姐,师姐不要,我原谅你了,你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了好不好?”
被肖肖生生掰开的手,牢牢地握着一颗艳红的珠子,这是他们门派的命珠。说是命珠,其实是一种蛊毒,凡是门中子弟,都会在拜师礼成的当日被师傅亲自种下这种蛊毒。
命珠里的是子蛊,身体里的是母蛊,只要捏碎命珠,母蛊就会在宿主身体里残忍的撕裂脏器,直至宿主疼痛而死。
听起来很残忍,但是,师傅并没有以此胁迫他们来做事,也没有留下命珠,统统交由自己保管。
那时候,师傅说了一句话:你们都还天真不知人心险恶,若有一天,你们连死都不被允许时,便自行了断吧!到了那时,极痛却能解脱。
此时,他才明白了那句话,师姐也罢,他也是,不过是两个求而不得的可怜人,活着太痛苦,死了不甘心。
皇后听了却哈哈大笑了起来,“原谅?你凭什么原谅我?我自己都原谅不了我自己,你告诉我,你凭什么?啊?”
肖肖被她吼得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此时外间的宫女们听得里面的响动,轻声问道,“娘娘,发生了何事?你还好么?”
皇后一反常态地扔出了一个字:滚!
门外静默片刻,随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肖肖,你出宫去吧!”皇后挣扎着起身下床推开了他想要搀扶的手,无力的恳求道,“走吧!算我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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