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第三天,叶颂平生第一次跟警察打了交道。
鲁医生坚决的很,立刻打了110。
警察一过来,那个还闹着要送孩子去医院的中年妇女就哇的哭出了声,又是拍腿又是拽头发的说了事情的真相。
她是孩子的奶奶,带孩子睡觉的时候,不晓得怎么回事,早上起来就发现宝宝已经没有气了。
她没想讹诈医院,她就是想请大夫帮帮忙。
鲁医生给身体已经僵硬的小家伙拉了最后一次心电图,好下死亡的临床诊断。
叶颂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做心电图,明明这个孩子早就没了,心跳呼吸,瞳孔也散大固定了,光看临床表现就知道已经死亡。
她帮忙解开小孩衣服的时候,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鲁医生没说什么,他拉完心电图,跟警察完成交接工作,这才带领急救小组返程。
中年妇女所说的想要去医院抢救的话,他们谁都不信。因为即使想求救医生,正常人的第一反应也绝非不让现场的医生看病人。
她不过是没办法承受孩子被她睡觉时不小心闷死的真相,想要推卸责任而已。因为她没办法承受旁人的指责。其实她也很可怜,因为只有带过孩子的人才知道带小孩究竟有多难。
可掌握主流社会话语权的人,基本上不用自己带小孩。
一直到重新坐上救护车,叶颂都处于一种极致的恍惚中。其实学了医,又上临床实习过,她对死亡并不陌生。在ICU实习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有病人走。
但无论是谁,都不愿意面对小孩的死亡。
鲁医生表情严肃,郑重其事地批评了叶颂跟卢伟:“你们对病人的情况一无所知,怎么能就让她上车?”
卢伟下意识地辩解:“大马路上,车来车往的,我们怕在外头给小孩做检查不安全。”
按照教科书上的指导,他们必须得在安全的环境下给病人做检查。
“不安全也不能上车!”鲁医生拉下了脸,“这是我要告诫你们的第一件事。工作一定要照着流程来,不能自以为是做好心人。不然你们被坑死了,都不知道找谁哭去。就是说今天这个事情,她只要抱小孩上了车,小孩是怎么死的,就讲不清楚了。要是他坚持说小孩本来是好的,上了我们车才死的,你们到时候要怎么办?”
叶颂忍不住强调:“死亡时间可以判断出来的。这孩子明显已经死了好几个小时了。”
鲁医生冷笑:“谁跟你明显?你以为她会让法医检查小孩?她才不会走法律程序呢。人家只要闹,追着闹,你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他们一天到晚又没事,天天拉横幅,天天扯花圈,你能闹得过她吗?”
叶颂跟卢伟都垂下了脑袋,不敢再吭声。
鲁医生这才缓和了脸色,语重心长地强调:“我上学的时候,我的老师跟我讲,以后工作第一件事是要保护好自己。我上班以后,带我的师傅也是这么讲的。现在我把这句话送给你们,没有什么比保护好自己更重要的,人只能对自己负责任。你们刚工作,你们的未来还长着呢,保护好自己就是在保护你们的职业生命。有些人有些事叫人间不值得,不要牺牲你们自己。”
两位新人全都缩下了脑袋,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前头的司机笑着安慰他们:“以后你们见多了就无所谓了,会条件反射的。这种事情嘛,总要跳坑的。”
他话音刚落下,指挥中心下达的任务又来了:“仁济分站,请前往爱康健身房接病人,有个人晕倒了。”
急救小组的目光齐刷刷落到了叶颂身上,刚才还满脸严肃的鲁医生都震惊了:“可以啊,小叶,你这挺招财的啊。”
跟他搭班的急救员王明立刻笑着伸出手,催促鲁医生:“唉唉唉,你赌可打输了啊,今天中午请我们吃凉面。”
叶颂无语,这种事情他们居然都能够拿出来打赌,可真够无聊的。
健身房有人晕倒了,该不会是心脑血管疾病吧?要命啊,要是跟那个脑出血的病人一样,那问题就大了。
鲁医生却淡定的很:“怕什么呀?起码有七成可能性是低血糖。”
减肥两条路,管住嘴迈开腿。这个道理谁都懂。可大家不懂或者说是大家不愿意懂的是,肉不是一天吃出来的,肥却都想一天就减掉。
不吃饭还强行做运动,可不就得低血糖了吗?
叶颂跟卢伟都深以为然。这种情况现实生活中一点儿也不少见,解决的办法也挺简单,赶紧给晕过去的人喂点儿吃的,补充糖分才最重要。
救护车呼啸往前,丁点而不敢耽搁。严重的低血糖,有的时候会让病人送命的。
急救小组拖着担架车,急吼吼地冲进了健身房。鲁医生一马当先,冲围着的人群大喊:“120,麻烦都让一让。”
人群散开,露出了中央的男女。
男人站着,女人半跪半坐在地上,抱着男人的大腿,嘴里头一个劲儿地喊:“小哥哥多少钱啊?姐姐今天点你,只要伺候好了姐姐,要什么姐姐给你买什么。”
叶颂震惊了,感觉自己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大姐,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啊?
鲁医生展现出强大的精神力,对即将走向不可说画面的场景熟视无睹,只问关键点:“谁晕倒了?还要救护车吗?”
原本背对着急救小组的男人转过了头,表情隐忍:“她晕过去了,醒过来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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