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顺着灵阳手指方向看去。
是那丛极为熟悉的荼蘼。
他恍惚有些明悟。
是了,眼前这白衣少女定是荼蘼修炼成精。自己曾经采下荼蘼,送与青青酿酒,想来,少女口中的“剪发”,说的便是此事。
和尚只是木讷,却非真傻,目光扫视在场宾客,见有人淡雅如菊,有人清幽如兰,有人苍迈如松,有人庄静如桂……
再看一眼不远处艳若桃花的桃姬,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这些宾客大多是这四圣院的草木。
想通之后,白山不禁失笑,举起酒杯对白衣荼蘼道:“此前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荼蘼笑道:“没事的,没事的,和尚不采,也总要凋落的。你尽管采好了。”
她笑起来,双颊之上也有两个酒窝。
白山看在眼中,不由得想起青青,心中涌起一阵失落,脸上的笑意随之消散。
荼蘼善解人意,见状不再停留,施了个万福,转身回了座位。
罂娘忽然抬起头,说道:“这天上的月亮真是气人,四圣院难得热闹一回,它却偏偏不肯露面,一抬头便是一个黑锅底,实在是让人扫兴。”
一苍髯老者摇头笑道:“你这罂娘子,尽说些没道理的话。岁有寒暑,月有晦明,天道本是如此,这如何能怪太阴?”
众人见罂娘被老者抢白,又都大笑起来。
灵阳放下手中酒盏,也抬头望了望天,笑道:“想要赏月,倒也不难。”
说着一挥大袖,道了一声,“月来。”
众人抬头望去,黑沉沉的夜空中隐隐的现出一丝光亮,渐渐地那光亮越来越明显,最终由丝缕变作娥眉,真是一钩新月。
月虽如钩,月光却极是明亮,铺洒下来,四圣院中又亮了几分,连屋顶青瓦也泛起一层银光。
白山惊叹道:“你这道士,竟连天道也能扭转?”
灵阳狡黠一笑,“障眼小术耳,无非娱目。我哪里敢扭转天道,那岂不是自招天谴?”
“原来如此。”白山微微点头,望了一眼新月,心想:多半是有幽阳在场,这道士才未施法现出满月。
罂娘见灵阳招来明月,又道:“饮酒赏月,这才对嘛。不过……”
不等罂娘说完,一身着淡黄衣裙的美妇人说道:“不过什么?罂妹妹,你又看哪里不合心意了?”
“桂姐姐也来取笑我。”罂娘故作委屈,旋即又眯起一双美眸,笑道:“今晚呀,哪里都和心意,只不过,这样一直饮酒赏月,终究是有些枯燥。
“不如我们逐个献艺,也好助一助酒兴。”
罂娘话一出口,有人拍手称好,也有人微笑摇头。
荼蘼娇声喊道:“罂姐姐说的极是,这主意既然是罂姐姐提出来的,那就请罂姐姐第一个下场吧。”
罂娘伸手指对着荼蘼虚点了一下,大大方方的站起身来,胸有成竹的说道:“你这小花尼姑,倒是不肯吃亏,想看我的笑话,偏不让你得逞。
“我敢出这个主意,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你要我第一个下场,那便第一个下场好了。”
说话间,身姿轻旋,已然起舞。
灵阳伸手向乐伎轻点,乐曲也随着罂娘的舞姿转变。
罂娘本就极美,跳起舞来,更显柔媚,腰肢如同弱柳,彩袖恰似流水,香肩轻摇,便是风动芙蓉,明眸回转,则见西胡秋月。
众人见了纷纷喝彩。
罂娘舞的更加起兴,到最后,衣袖连挥,每挥一下,院中便有一种花木生叶开花。
待一曲舞罢,四圣院中已是百花竟放,竟似到了暮春时节。
白山料想,一定是罂娘的幻术,侧头望向灵阳,见灵阳淡淡一笑,便知所料不假。
荼蘼看罂娘跳舞,本也觉得赏心悦目,可看到最后,见罂娘以幻术令百花齐放,不禁撅起嘴来,叫嚷道:“罂姐姐没安好心,我本想要荼蘼腊月开花的,你这样一来,要我怎么办?”
有几位花妖的心思也如同荼蘼一般,便一同附和。
罂娘故作惊讶道:“原来荼蘼妹妹想要献上的技艺是腊月开花呀,这我哪知道?你要是早和我说,我也就不让百花齐放了。
“可是木已成舟,总不能撤了法术,再要你重来一次,那多没新意。
“荼蘼妹妹,也只好委屈你,再换一样技艺了。”
说着,话锋一转,戏谑道:“妹妹要我下场,我也下了,下一个,是不是该你了?”
“这……你这不是故意难为我吗?”荼蘼面露难色。
罂娘道:“好妹妹,你若是没有其他技艺,那我便撤了法术吧。
“要不然,你不下场也可以啊,只是为了助兴嘛,谁又没说非要下场不可。”
“你以为我只会开花吗?”荼蘼噗哧一声,笑出声来,“我呀,和你调笑呢。”
她一面说,一面由袖内取出一只短笛,拿在手中晃了晃,道:“我为大家吹奏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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