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冬笑了笑，“这里生机很盛，我待地很不舒服，但它们却能在此安家，我真要替它们谢谢你，还有你的妖碌书。”
小蝶不解：“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长冬随风而落，站到了小蝶面前。
小蝶不由得惊慌地退后了些许。
“无极门杀了我妹妹，我马上要出发去屠无极门，那不是件令人开心的事，但我必须得去做。但是在那之前，若是能看到你，我的心情会好很多，就不会做太多另自己后悔的事。”
小蝶震惊而愤怒：“屠无极门？你……”
小蝶突然说不下去了，她眼前的长冬，那双笑眼已逐渐改变，小蝶似乎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了另一个人。
长冬忧郁而苍白，就像一个苦闷的不染尘灰的青春的普通少年。
小蝶突然觉得，长冬多了许多的人气。
长冬见小蝶盯着自己看，脸上慢慢涌上红晕，他不知所措地退后了半步，慌张道：“你，你看我，作甚？”
小蝶无法控制自己地露出了微笑，随即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长冬看着小蝶的笑颜，眼中流露出渴望，像是一种对归宿的向往。
见小蝶微仰起头望向自己，长冬立刻改变了神情，转移了话题。
“你的妖碌书力量还很不稳定，你不能守株待兔地被动等待机会，这里有这么多妖，你为何至今却一个都没有收进书中？”
小蝶疑惑地看着长冬的脸，长冬是认真的，而且不知何故，他很急切。
小蝶突然间福至心灵，她恍然大悟：“无水牢里的妖怪，是你放出来的！”
长冬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看着小蝶。
小蝶不解：“你为何这么做？”
长冬声音低柔：“我想帮你。”
小蝶眨眨眼，“你为何要帮我？”
长冬笑：“我做了神明那么久，却只得你一个信徒，我自然希望能继续保护你。”
小蝶蹙眉：“你是嗣冬妖王，你的子民沦为了我的式神，你难道不生气吗？”
长冬苦笑：“何故用沦为二字，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它们。”
小蝶惊诧地微微张开了口，长冬看着小蝶的嘴，突然神色奇怪地抿紧了唇瓣。
长冬突然大步迈了过来，“如果我无处可归，你愿意收留我做你的式神吗？”
长冬很高，小蝶要仰着头才能看着他的眼睛，小蝶被长冬的突然靠近吓到，长冬见小蝶原本仰头看着他的眼睛倏地被惊吓到而躲闪，不由得退后，拉开了与小蝶的距离。
“对不起，我不想吓到你的。”
小蝶不语，长冬挫败一般地低下了头，随即突地转身要走。
“等等。”
长冬低头看向自己被拉住的大袖，眼中有笑意漾起。
他没有回头，低声像是赌气般问道：“何事？”
“你能不能不要去屠无极门？你我在大华教见过，我在大华教见到了徘徊的亡灵，它们很可怜，人是无辜的，你的仇恨，与他们无关。”
长冬的神色暗淡下去，他低着头，像是喃喃自语：“我的仇恨，你如何能明白，我的仇恨……”
小蝶亦垂下头：“我是不明白，可我至少能确定一点，他们是无辜的。”
长冬倏地勾起冷笑：“要我不去也可以。”
小蝶惊喜地抬起头，然而长冬的下一句话，让她的惊喜瞬间消失。
“你带着妖碌书，跟我走。你若肯听我的话，努力修炼妖碌书，绝不离开我身边，我就不去。”
不知多久过去，小蝶拉着长冬大袖的手渐渐松开。
然而就在小蝶将要彻底松开长冬大袖之时，长冬藏在袖中的手突然向后勾起抓住了小蝶的手腕。
小蝶惊讶地看向背对着她的长冬，长冬抓得很紧，小蝶不用挣扎也能感觉得到，所以她干脆不去挣扎。
久久没有感觉到小蝶的动作，长冬不解地刚欲转过身，小蝶冷冷柔柔的声音便在他身后响起。
“我看得到的。”
什么……
“你的天灵中，有舍利子。”
长冬瞪大了双眼。
“当初你会在极暮镇醒过来，是因为舍利子吧。你是被利用了，有人希望你做那些事，你是被利用了，你……”
“我知道。”
小蝶震惊。
长冬放开她的手腕，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
“我的一生，都在被利用……但我依然想存在，我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长冬转过身来，“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来夺它们呢？”
小蝶呆呆地望向长冬，似是在问，你为何会知道。
长冬的那双眼睛，又慢慢变回了无情的笑眼。
“舍利子乃佛修至宝，你可知，从佛身生生掏出来的舍利子带着什么力量。”
小蝶困惑不语。
“佛观。我只需望着你，便可知你的生生世世。”
小蝶惊讶至极地瞪大了双眼。
长冬的那双笑眼中，光芒越来越邪冷。
“不用担心。我天灵中的这两颗舍利子属于修为很低的小佛，我只能看到你的今生碎片。”
小蝶神色冰冷，“所以你才想我跟你走，你不过是想利用我，你知道我会对你有用处。”
长冬苍白的面上拂过一丝极淡的轻蔑地笑意。
“存在就是被利用的我，难道，你认为，就只会沉沦吗？不，因我的命运如此，我才不会想去，让别人也遭遇这样的痛苦。”
长冬通身已满是冰寒之气，小蝶刚刚在他身上感受到的人气，已不知不觉消失地干干净净。
长冬面无表情，那一双笑眼刺目地骇人。
“我要走了，你若再不动手，就没有机会了。”
小蝶摇头：“我不会夺你的舍利子，你需要它们。”
长冬冷笑：“那我就去杀人了，等我屠尽天下道门，毁灭人类的祈祷之心后，我再来找你，告诉你，我看到的你的命运。”
小蝶神色已恢复淡然：“我会阻止你的。还有，我对自己的命运不感兴趣，就不劳你费心了。”
长冬不语，二者默默对视了片刻后，长冬踏上雪帐，如夜幕降临前的最后一抹日光一般悄然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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